最初，只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好似一个漫长的噩梦，永远也无法醒来。
然后，是这归宿的破裂，仿佛剥落的墙皮，漏出一束束并不明亮的光芒。
有谁打破了未知，取而代之的，却是在一片阴沉沉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枯萎败土。
夏伦睁开眼，眼眸中黑光褪去。
年轻的芬西斯置身于这灰蒙平原的正中央，身旁只有皑皑白骨，尚未风化的腐烂肌腱上，爬满了肥硕的蛆虫。身前不远的沙丘上，几棵枯死的沙棘随着呼啸的妖风摇晃，枝条上棘刺遍布，狰狞嶙峋。
——好似面对死亡。
他心里不由得滋生出绝望，毒蛇般向全身蔓延。
但夏伦立刻意识到，这是环境的影响，一切都出现得太过蹊跷。他凝聚心神，试图与心中莫名的恐惧对抗。
不朽——
当他集中精神，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这两个字。这并非沃尔德通用语，但他依然理解了含义。
呼隆一阵声响，夏伦下意识
沙丘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激起一片飞沙，却又被沙棘的荆条死死缠住。
那身影不甘地挣扎，一声声咆哮震耳欲聋，响遏云霄——
“吾乃，不朽！！！”
你大爷的。
夏伦紧捂着耳朵。
喊什么喊，吵死了，嗓门大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被收拢的荆棘困住的黑影，蓦然收声。
咦？
夏伦吃了一惊，还在想是不是自己下意识骂出了声，一道恍若实质的视线跨过空间的距离，霎时与他的目光相交。
下一刻，芬西斯的惨叫划破天际。
只是短短一个对视，无数陌生信息便如滚滚河流涌入脑中。
人文，天象，地理，历史，科技……
整座图书馆也装不完的海量讯息，在一刹那填鸭般塞入夏伦的大脑，就好像一支全副武装的骑士军团，向着疏于防守的城池发起了一往无前的冲锋，钢铁洪流般汹涌突破脆弱的城墙，长驱直入到城市的每个角落。
他们试图全面占领城市，可城内居民根深蒂固。二者间拉锯般僵持，但终究还是被手段粗暴的外来者强行夺了位置。
被摧毁，又重生。
跪倒在地的芬西斯痛呼着，蜷缩的身体剧烈颤抖。
夏伦感觉自己的精神被一遍一遍地用烙铁炙烧，他的意识是如此清楚。以至于每一丁点痛楚都能清晰无比地捕捉到。
每一秒都是如此漫长。
然后风浪骤停——
无尽的疼痛似乎不过是个错觉，脑中一片清明。夏伦错愕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身影，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声音，天地间静得针落可闻。
结束了？
是也不是。
那惊天动地的声音，在被犁过一遍又一遍的脑海中突兀地响起，回荡。
“吾乃始——”
“吾乃终——”
“吾乃过去——”
“吾乃未来——”
“吾乃一瞬——”
“吾乃永恒——”
“吾，乃不朽之人。”
“吾，即是众生。”
……
……
“哇啊啊啊啊！！！”
昏暗的走廊里，魔人小鬼翻着白眼惨叫连连，伴随着它脸上黑色光芒的闪烁，声调也忽高忽低。
痛苦下仅存的意志，让它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蠢到来招惹这么一位可怕的大佬。
现在可好，比死还惨。
可惜，这种想法也没有持续太久，它渐渐失去思考的能力，脑袋里一片混沌。
从某种意义上讲，魔人小鬼所遭受的一切，比夏伦有过之而无不及。
蓦地，走廊里一声喘息。
“……呼。”
手里攥着魔人小鬼的头颅，年轻的芬西斯忽然长出了口气。他那双被黑暗笼罩的双眼，褪去一层墨汁般的颜色，露出竖叶状褐色瞳仁，身周浮现的黑气也缓缓消失。
他的意识回来了。
太可怕了。
夏伦心有余悸地喘息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要被庞大的信息量冲刷成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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