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唐,早已经不负当初盛唐时期的繁荣,如今唐灭,我作为半个局中人,也觉得确实不冤。唐灭之后,我曾经听宋宫廷中一位专门负责“照顾”隐嘉的下人说起过,隐嘉自己也曾直言,唐的衰亡,自己和父亲需要担负起所有的责任。可以说,隐嘉是所有皇子里品性最像他父亲的,也正是这一点,差一点就可以避免唐的覆灭却也最终导致了山河破碎的结局。
国子监开课,我与他一起坐。原本我们应该由下属的年轻先生先教识字,不过开课第一天隐嘉就在课堂上摇头晃脑背起《三字经》,甚至拉着小先生的手大喊着,“先生,我来教你《三字经》的正确解读方式。”搞得没有一个小先生能教得了他。
我跑去找先生,我想告诉他,小皇子根本无需从识字开始学起。先生鄙夷地看着我,“不过是听你每日朗诵诗书,你以为这样真的就可以完全不要学习识字了吗?”我不知该如何反驳,跑过去抱起隐嘉把他举到先生面前。
“这是何意?”先生不解地看着他,他慌了神,扭过头同样不解的眼光看着我。我一挑眉毛,暗示他开始表演。他脑袋一歪,仍旧一脸疑惑地盯着我。
“哎~”读书倒是蛮聪明,怎么就是没有这种小聪明呢!我凑到他的耳朵边,“先生不信你会识字背书,弄他!”他露出小孩子特有的调皮笑容认真点了点头,把手伸进先生的胳肢窝,一边挠痒痒一边摇头晃脑背起书来。先生最怕痒,被他这么一闹,一个翻身摔在书案上,白卦上印了一大片墨汁,活脱脱一幅山水画。
这本是一出闹剧,然而千传百传就变成了“小皇子天生会背诵四书五经,国子监名师自愧不如当场晕厥,场面一度失控”。当然还有更加吊胃口的说法,“震惊,天才少年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对恩师做出这种事!”
由于他“文曲星”的名号,最终先生迫于舆论压力,破格将我们提到正规加强班,同他的皇兄们以及其他世家公子们一起听课,我是班上年龄第二小的!咱们的“文曲星”带着亮瞎眼睛的主角光环空降,羡煞旁人,从那一刻起,其他同窗似乎都跟他划清了界限——当时的我以为是因为年纪的原因,后来我兄长江子宣告诉我,隐嘉太过与众不同,大家只能敬而远之。
我想这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彼时大皇子——淑妃娘娘的大儿子——已经学成毕业,剩下的几位皇子,虽说也是他的兄长,但是从我对他们的了解来看,对于这个小弟应当不会友好。不要问我小小年纪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你看他们是怎么嘲笑我还把我撵出国子监的,心里没点数吗?
隐嘉当时根本不会在意这些,虽然他也算是读过不少书了,但是心智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屁孩儿。
“子墨哥,你教教我怎么握毛笔好不好,我还是抓不稳!”自从开笔礼之后,他对于毛笔便爱不释手,整天抓在手里,就算是用膳都不肯放下!这可急坏了淑妃娘娘,每天都要给他备上好几套衣服,因为不用多少时间,袖口上、腰身上......就全部都是墨渍了。
握笔,原本是习字课的内容之一,当初我提议让隐嘉跳级也确实忘记了要考虑这一点。其实这也怪不得我,侍读的这几年自己私下里也有认真自学,自信自己的水准绝对足够在这边立足,自我意识太重,反倒是有些连累了他。
毕竟是自己的过失,跪着也要弥补,我苦笑着点点头,开始了手把手教他握毛笔的姿势。握毛笔讲究五个字:拇指的“擫”、食指的“押”、中指的“钩”、无名指的“格”以及小指的“抵”,强调五指各司其职又通力配合。每一次握笔我都会耐心给他讲这些,一方面教育他分工与合作的重要性,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希望他早点学会以后就不用再烦我了!
“哟,教得挺不错的嘛!”一个嚣张的声音毫不客气地在我们身旁响起,字面看来是一句夸赞,但是听起来却绝非如此。
说话人不是侍读书童,而是占了一个正选名额的世家公子——礼部尚书高谶的长孙高景程。他看上去长我三四岁,平常就仗着自己祖父的身份,对待侍读一直是高人一等的态度。但是我知道,今天他面对的除了我之外毕竟还有一个皇子,他应当是没有胆量直接过来挑衅的。
我并没有理他,只是稍稍环顾了下四周,本想看看是哪个皇子在他后面撑腰。然而几个皇子此刻的眼神都是一个样子,棉里带刺的笑容,分明都是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可能被我的无视激怒了,高景程的眼神开始锐利起来,故意拉高嗓门儿,“没想到子墨除了女工做得好,这带娃的本事也是了得,你爹确定没有弄错吗?你到底是姑娘还是公子呀?”
话音刚落,学堂里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声。他们笑得实在是夸张,再怎么说这已经是一个老掉牙的梗,没必要这个样子吧!其实我也想得到,他们此刻的反应,除了嘲笑我,更多的是向这个新来的小皇子的一种示威——哪怕你名气再大,这个地方到底是谁做主可不要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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