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大鼎被抬至大院正中放下,众道士解开捆扎木杠的绳子,把木杠逐个撤出。有两个小道士抬着一张香案,放在大鼎之前,案上放有香炉和信香,璧清、璧尘、璧云三人站立案前,璧清居中,手拈信香,高举过顶,三人向大鼎叩首行礼,叩首后,璧清把信香插入香炉中。

行礼已毕,璧清上前把覆盖大鼎的黄绫布伸手揭了下来,宝鼎真容立即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那大鼎是个双耳四足的大方鼎,通体巨大,需仰视才能见到上延,鼎前口延下方铸有“至阳丹鼎”四字,鼎身周围铸有图形和文字,鼎腹部周缘有饕餮纹样装饰,大鼎由上古青铜铸成,在阳光下发出青幽幽的光芒,威武凝重,气势恢宏。

正道和妙澄分别带领本门弟子在鼎前俯首行礼,其他门派众人也陆续施礼。其实这也是对前辈高人铸造此鼎所表示的至诚敬意。但也有人只是站在当地,并不向大鼎行礼,大家并未在意。

众人礼毕,撤去香案,璧清道:“请各位观看宝鼎。大家不要拥挤,宝鼎就安放此处,每人都能看到,不必急于一时,请各门派按照长幼顺序上前观看。”

首先是各派掌门人上前围绕大鼎,举目观看,只见鼎身周围有三面刻着拳法和剑法的练习方法,另一面刻着内功修炼的法门,图文并茂,而且图形字迹铸印得很清晰,仔细再看,拳谱和剑谱都是每个招式配有两行文字,说明本招势的练法。

少林、峨眉、华山、衡山、青城、崆峒、昆仑、点苍八位掌门人是第一拨,围绕大鼎旋转观看,这几人都是武术的大行家,这么一看,不禁瞿然惊叹,鼎上铸印的拳法和剑法确实精妙独到,招法奇巧,变化神奇,只是稍一细看,便似乎觉得自身内力被图示的招式所引动,不禁血脉贲张,欲要随其招式而动,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此时只有收摄心神,疏导内力,不至手舞足蹈,但昆仑派周远帆、点苍派沈雪亭已是双手比划,做起了动作。

看了一刻钟,后面众人已是抓耳挠腮,焦急难耐。正道大师道:“几位掌门,我们暂且先看到这里,请后面的人来看一看,等大家都先领略过以后,我们再仔细参研,并把所学传授本门弟子,各位觉得怎样?”妙澄道:“大师说的极是,我们且先让一让,请其他门派的人们也来观看。”

八大掌门退后,褚江平、赵熙纯恋恋不舍,边走边扭头回望。八人以后,是黑虎门、飞鸿帮、风烟岛、流云山庄、鄱阳水帮、乌月派各门派首领过来观看,乌月派女掌门董留仙未去,而是由长老杨一城先行前去。陈博楚和弟子女儿站在后面,陈瑶甚是急切,向大鼎不住地张望,催促道:“爹爹,你也快去看看吧。”陈博楚道:“莫急,早晚都能看到,何必急于一时,让别的门派先看吧。”

其实陈博楚心里知道,只有至阳元婴才能练成鼎上所铸印的至阳神功,其他人只能略窥门径,想要练到最高境界,却是万难。至于自己这两个徒弟会不会正好是至阳元婴,他不能确定,如果其中一人真是至阳元婴,就一定会有天造机缘,让此人练成神功,故此,陈博楚坦然自若,并不急着去看。

朱寿四人也站在后面,不急着上前去。朱寿仍然悠然自得,左手背转身后,右手轻摇折扇,看着面前热闹纷纭的场面,对他来说,看热闹比看大鼎更有趣。此时他却又忽然有些感慨,道:“世上熙熙攘攘,皆为名利,武林中你争我夺,费尽心机地要练成盖世神功,也只是要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号,可是这天下第一又有什么好呢?只不过是个虚名而已,而人们总是被这虚名所累,一心钻营,不得逍遥快乐,这又是何必呢?”

洛城东在旁道:“兄长真是洒脱俊逸、见识不凡。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何必为一些虚名假利而浪费时光呢!”

其实洛城东心中所想,是科举高中,施展才华,治国平天下,建立不世功业,方能不虚度此生,但他刚刚所说的话,却被朱寿听成了也是只愿逍遥快活,而不愿为世俗所累的意思,故而感到洛城东和自己心意相通,不禁喜悦,大有一种得到人生知己的畅快之感。

但那江彬却无此雅兴,向朱寿拱手作揖道:“爷,在下过去代爷看一下可好?”朱寿道:“好,你去吧,看上面都有什么,回来跟爷讲一讲。”江彬答道:“是。”退后两步,转身向大鼎走去。

各派掌门首领浏览过后,是各门派中资格较高的长者观看,接着是后辈弟子。这些都是江湖上有名的门派,平时都有各自门派中的规矩,最讲身份地位,长幼有序,此时观鼎,也是按照尊卑顺序,并无混乱局面。

陈博楚道:“前辈们都已看过一遍了,你们现在也过去看看吧。记住,我们是武当派的人,在此应该礼让,不可与人争抢,如若没有看够,你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去吧。”张浩鹏、吴明轩、陈瑶一起答道:“是。”陈瑶调皮地嘻嘻笑着,连声催促:“快走,快走。”三人一同到鼎前观看。

此时,原来的座椅已被摆放到场地的周边,各派掌门人浏览过宝鼎后暂回各自座椅上落座。乌月派长老杨一城看过宝鼎后,回到掌门董留仙之前,拱手一揖道:“掌门。”董留仙站起道:“杨伯伯不要多礼,那鼎上是怎生模样?”杨一城道:“那大鼎叫做至阳丹鼎,据说是武当派的一位前辈高人,搜罗上古帝王诸侯祭天所用的礼器,熔铸而成,鼎身上确实铸印有拳谱、剑谱和高深内功的修炼之法,只是我读书不多,鼎上文字又极艰深难懂,我一时难以看得太明白,惭愧。”

董留仙道:“我们长久受人欺压,就因为力量不及人家,如果我们能学到鼎上武功,或许就可以战胜他们,为我爹爹报仇,如果我们学不会,而别人学会了,那我们就更无出头之日了。”杨一城道:“是啊,可谁知这帮狗贼也知道了讯息,前来窥看宝鼎,偏偏咱们书读的又不多,这可如何是好!”董留仙道:“那我去看看如何?”杨一城道:“掌门,虽然掌门能懂得中原文字,但那鼎上还有一些阴阳五行,奇门变化,丹经道法的语句,恐怕掌门也难明白。”董留仙道:“那可怎么办好?”杨一城侧头看到了和朱寿站在一起的洛城东,见他一身儒生打扮,举止文雅,与别的江湖中人有所不同,断定他是个有学问的人,便向董留仙道:“掌门不要担心,我去给你请个小先生。”

杨一城转身走到洛城东和朱寿面前,抱拳道:“两位小哥,打扰了。”朱寿一看,刚才见过,正是不久前差一点就和风烟岛的人打起来的那位,乌月派杨长老。朱寿含笑抱拳还礼道:“好说,杨长老有什么事情?”杨一城道:“确实有一件事情,要麻烦贵派中这位公子。”说着看向洛城东,朱寿道:“哦?是要我这贤弟帮忙吗?”杨一城道:“正是。说来惭愧,我们乌月派偏处云南大理,中原文字虽认得一些,但对于文中含义却不甚懂得,这鼎上所记述的武功和内功心法,大部分都看不太懂,故此我们想请这位小哥指点一下,给我们解释解释,哦,请放心,我们不会白劳烦小哥,到时一定重金酬谢,这也是我们董留仙董掌门的意思。”

杨一城说着,用手向董留仙指了一指,朱寿和洛城东顺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董留仙也看向这边,星目流波,容颜俊美,朱寿喜道:“你们掌门竟是一位妙龄女子,而且模样生的如此美丽!”杨一城只嗯了一声,心中对此人如此轻浮已感不悦,再看洛城东,却是面色端正,并无孟浪之态,又感安慰。

朱寿说出此话后,马上觉得有些冒失,目光移回,看着杨一城道:“老英雄不要见外,我等江湖中人,最讲的是侠义二字,贵帮若有所需,我们无不听命。”杨一城道:“不敢,小公子若能仗义相助,我们感激不尽。”洛城东道:“我虽读过一些诗书,但对武功却不熟悉,不知能否帮上这个忙。”杨一城道:“无妨,到时小公子看一下,要是不能看懂,我们也不勉强。”又问道:“请问二位怎么称呼。”朱寿道:“我叫朱寿,这是我贤弟本乡府学生员洛城东。”

杨一城一听洛城东是个秀才,心中高兴,在这武林人物聚集的地方,竟会有一个读书人,而且还让自己找到,怎能不喜。当下用手相让,带他们来到董留仙面前,董留仙站起身来,杨一城道:“禀掌门,这两位公子热心侠义,答应帮我们共同参研宝鼎上的武功。”

董留仙双手交叠,放在腰间,微微下蹲万福道:“有劳了。”又向杨一城问道:“这两位公子是哪个门派?尊号怎么称呼?”此时钱宁还跟在后面,听到她问话,举步上前,道:“这位是我们天下无敌派……”还待往下说,却被朱寿伸手拦住,并把他向后一推,钱宁不敢再讲。

朱寿笑道:“我们只是闲散之人,劳掌门见问,在下名叫朱寿,这是我贤弟洛城东。”杨一城道:“这位洛相公识文断字,学识渊博,可助帮主读懂鼎上文字。”洛城东道:“我是要给董掌门解释鼎上武功吗?”杨一城道:“正是,我这一介老朽,哪里还能练成神功,倒是我们董掌门若能学的此功,乌月派便可发扬光大。”

洛城东又看了一眼董留仙,只见她也微笑着看向自己,不禁羞怯的面生红晕,低下头去。朱寿看他害羞,觉得有趣,哈哈笑道:“贤弟怎么如此腼腆,快拿出你的豪气,答应了吧。”又向董留仙道:“董掌门放心,我贤弟定尽全力,帮忙到底。”

董留仙道:“如此我先谢过两位公子,多有劳烦,还请勿怪。”杨一城道:“洛相公,你练过武功吗?”洛城东道:“我年幼时,家乡曾流行瘟疫,我也不幸染病,得到一位道行高深的仙长救治,方能活命。救我性命后,仙长教过我一些八段锦、洗髓经等强身内壮的炼气之法,但因仙长有事要走,便留给我几本炼气修身的书籍,让我自行练习,当时我虽曾将书上功夫全部学会,却为要读书赶考,便放下了。”

杨一城心中欢喜,说道:“洛相公既然修习过炼气之法,那读懂鼎上文字应该不成问题。洛相公,我先陪你去大鼎前看一看。”拉着洛城东走向大鼎,朱寿向董留仙拱一拱手,也跟着向大鼎走去。

那边陈博楚立着看众人在大鼎前互相商量交流观鼎心得,已有人按照鼎上所记武功练习起来。忽然听到身侧有人问道:“恩人为何不去观看宝鼎?”声音清婉,是个女子,陈博楚扭身一看,原来是峨眉派女尼明真,也是当年的冯妍,当下微微颔首道:“明真师傅好,让各门派客人先看,我稍后再去,只是明真师傅以后请不要再以恩人相称,这样就太见外了。”

明真也觉再称恩人确实有些生分疏远,但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好,道:“你……夫人可好?”陈博楚也不去和她论什么辈份,随她怎么称呼都可以,答道:“有劳惦记,拙荆还好,明真师傅家里父母都好吗?”明真听他对自己的称呼仍是如此客气,心中有些悲伤,答道:“我家里父母都好,只是我却不能再伺候他们了。”说着眼中已有泪水流出。

陈博楚看她黯然神伤,心中也觉一痛,却不知说什么好,柔声道:“不要悲伤,下山之后,我便去贵府探望令尊、令堂,你不要担心。”明真听她此次称自己为你,心中更加酸楚,把头扭向一边。只听陈博楚又问道:“正值大好年华,你……你为何……为何要遁入空门呢?”

明真半晌方道:“我要在佛前祈祷,求佛祖保佑恩人一生平安!”这句话说的平和安静,如同和人见面寒暄一般,说完转身离去。陈博楚却吃了一惊,不知道为何自己救了她,她便要皈依佛门来祈求佛祖保佑自己,这似乎不合情理,他尚不知道明真对他的一番情意。

再说大鼎周围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大家知道练此功法,需从拳法和剑法入手,有的向鼎上学习拳法招式,有的练习剑法路数。都是走到鼎前看完一个招式的练法之后,就走到一边去演练揣摹,学会一招,再来观看,如此轮流观看,并不拥挤。

洛城东和杨一城来到鼎下,向上观看,只见鼎上图文清晰,因洛城东已经答应要向董留仙解释鼎上功夫的练法,知道自己需先看懂鼎上武功,才能给她讲说清楚,故此便用心细看。

他找到鼎上记述武功的开头之处,仔细观看那些练拳法招式的小人儿,这一看不要紧,只觉自己体内似乎有一种力量被这些小人儿的动作所引动,从腹部丹田涌向手足,当即不由得双手变掌各自向外向上再向内环绕一圈,按于胯前,做个起势,然后向左转身,左掌向左穿出,左足提起,向左侧迈出成左弓步,左掌收回,右掌向前拍出。

洛城东按照鼎上图示,练了两个招式,自己感到力灌周身,支撑八面,杨一城看他练得是气势如鸿,出手不凡,顿感惊奇。洛城东收势战定,双目中光芒闪耀,说道:“了不得!”杨一城急问道:“怎么样?”洛城东有些激动,道:“鼎上武功果然神奇,我稍一练习,便觉身上力量长起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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