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元年的深秋,大越皇城京都毫无征兆的下了一场大雨,伴着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似是要吞噬这天地间一般。

周家的小待客厅小巧精致,典雅脱俗,一看就是诗书世家的做派,堂前的宣德炉色泽晶莹而温润,轻烟袅袅,香炉里焚着温和清淡的香。

还未过二十岁生辰的程晚清身形消瘦,朱钗轻绾的青丝中已偷偷生出了丝丝白发。

抱着怀里的只有一丝气息的孩童,带着绝望的悲切,重重的跪了下去。

一声膝盖骨撞击着青砖的清脆,掩不住程晚清语气里切肤的疼痛与决绝:“夫人,还请你救救瑜哥儿,他是二爷的血脉啊,夫人,求求你救救他。”

程晚清低头看向她唯一的儿子,奄奄一息,一张小脸被烧的通红,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才不到两岁,都还没有好好认识这个世界,哪懂她这为娘的愤恨和周家人的凉薄与无情。

端坐在正位的周家当家主母,她的异姓妹妹付如霜。

付如霜取过一旁几案上的茶盅,缓缓的喝了一口,看向了程晚清,终于带着不耐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吧,我要和程姨娘说会子体己话。”

仆妇们答了一声是,满屋子的仆妇鱼贯而出,顷刻间就只剩下付如霜和抱着孩子的顾晚清。

付如霜眼睛微眯,满脸的嫌恶和憎恨无所遁形,冷笑着到:“程姨娘,瑜哥儿也是我孩子,唤我一声嫡母,我自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好好的去”

然而一听这话,程晚清顿时怒火涌上心口,全身颤栗,只是此时还对这个妹妹能救他儿子抱着一丝期望,哀求道:“夫人厌恶憎恨的人是我,还求夫人看在我们是姐妹,血浓于水的份上,救瑜哥儿一命吧。”

程晚清只顾低声下气,隐忍求全为自己的孩儿求一线生机,却没想到这句话彻底的激怒了付如霜。

付如霜怒不可遏,扬起手中的茶杯就砸向程晚清,玉色般的茶杯正中程晚清的额头,应声而碎。程晚清顾不上额头上的血,忙低头看有没有伤到瑜哥儿。

付如霜见状,兀自冷静下来,带着讥诮讽刺缓缓道:“程晚清,你这一声姐妹,是要从哪里论起,在周家,你是自请下堂的姨娘,我是这周家的当家主母。在付家,我是付家嫡长女,而你,姓程不姓付!你以为现在还是和盛年间,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嫡女么。现在,你只是匍匐在我脚下的苟且蝼蚁。”

是啊,她从来就没有当自己是姐妹的,尽管她们有同一个父亲,程晚清自知求救无望,鼓起勇气霍然起身,向门外走去,带着颤音唤道:“珍珠,去请二爷,瑜哥儿不好了。”

付如霜看着程晚清绝望凄凉的背影,心下一抹快意。

程晚清,你祖母和母亲,怎么会养了你这么个蠢货。现在还看不透,你就是父亲的污点,你就是二爷的弃子,此生看着程家大厦倾颓,看着你高楼跌落,将你踩在脚底,看着你死,真真是畅快。

程晚清抱着孩子疾步回到自己所在的春茗苑,吩咐珍珠打了水,亲自拧了帕子敷在瑜哥儿的头上,又不停的跟瑜哥儿说话:“瑜哥儿,你要坚强,你要扛过去…”

正念着,程晚清的夫君,也就是周府的嫡次子周楚云回来了,周楚云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程氏,你今日在夫人面前是如何说的话,竟一点礼数也没有了。”

从周楚云嘴里传来的声音冷漠至极,犹如将程晚清置于数九寒天,礼数?在自己的儿子就要命丧黄泉的时候,作为父亲的周楚天还在跟她说礼数,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此时怀里的孩童嘤咛着叫了声娘亲,气息更显微弱,历来性子绵软的程晚清此时更觉坚定,这一生,没有了瑜哥儿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对于端坐在上位的丈夫,又有什么可畏惧的。

程晚清抬眼看向周楚云,那张俊俏不凡的脸,此时怎么看都污秽不堪,咬牙到:“二爷,瑜哥儿只怕是不成了,等这事过了,婢妾自会向母亲请罪。”

“二爷,求你救救瑜哥儿!婢妾求求你了!”

程晚清哭着苦苦哀求,她不想失去最后一丝希望,哪怕只是试一试呢,哪怕周楚云还有一分为夫为父的心呢?

“瑜哥儿的事,也是没法,大夫也请了,药也吃了,这也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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