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萧已然明白有什么不对。

他站在门前,竟然不敢走进去。

裴菱纱怯怯的跟在她的身后,没有说话,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低着头在晦暗的光影下看不清楚神色。

终于,他了走进去,裴菱纱紧随其后。

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长平客栈里竟是这样的尸横遍地的一幅惨象。凌乱的桌椅,鲜红的血,满屋子的死人乃至残碎的肢体,无一例外的昭示着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屋子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幼,无一例外的遭到了毒手。一对年轻男女,死的时候还牵着手,脸上还带着恋爱中的男女特有的甜蜜的笑容,一个头已经掉在了桌子上,一个脖子上多出了一条红线。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惊恐,张萧看出来他的身体羸弱不会武功,他已经是含饴弄孙的年纪,却死在了这个地方。一个年轻的夫人,怀里还抱着小小的孩子。与她同一桌的男人拿着刀想保护她,却只能不甘的瞪大着眼睛死去。那夫人和孩子自然也没有了生息。

张萧悲愤的大叫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把武林中的事儿迁怒到普通人的身上?他们没有错啊。他狠狠的拍打着桌子,两巴掌下去桌子已经碎成两半,他的手也被断裂的木头扎破了手,鲜血直流。

裴菱纱捂着嘴巴,瞪大着眼睛惊恐的看着这一切,手紧紧地攥住了张萧的衣衫,她已然惊恐的无法言语。张萧看了她一眼,她是活的生命,脆弱的生命,美丽的生命,现在他能看到的唯一的生命。他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像是一个脆弱的孩子在抱着自己仅存的玩具。他的力气很大,裴菱纱只觉得骨头都要被他击碎了。可是她没有挣扎,没有说话,咬着牙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她知道,张萧虽然现在看起来很可怕心里却很脆弱。

她突然对张萧产生了一种崇高的敬意。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少年。他与这些人素不相识,全无纠葛,却因为这些人的死脆弱难过。有的人因为自己的家遭遇不幸而愤世嫉俗,为了报仇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去伤害陌生的人。他们以为自己的仇恨是仇恨,自己收到的伤害是伤害,对别人的残忍和伤害从来不愿意细想。

她崇敬他,是不是因为她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情呢?像张萧这样的人,本来就是世间少有与众不同的。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够做到他这样?

可是,他们太不一样了。

裴菱纱突然有了一种自卑。她觉得像她这样的人不配站在张萧的身后。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不留在他身边,又能够去哪里?

“你们来了。”

张萧和裴菱纱抬头看。楼上的人他们两个都认识。

原来是叶冷听到张萧的喊叫声,从楼上下来。他也看见了满屋子的尸体,目光中一片沉痛之色转瞬即逝。他本来就是不愿意把所有情绪外露的人,因为他如果有这样的习惯,没被敌人杀死先被组织杀死了。

张萧用剑,并且用的很好。他已经先动手刺了过去。叶冷也用剑,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剑法好不好,因为他认真的时候,对手都已经死了。

张萧的剑很有力量,中正阳刚,大刀阔斧。他的剑是数位用剑的名家教导,博采众长。只见他一剑劈向叶冷的胸口,不像是用剑,更像是用刀。叶冷的剑轻巧空灵,又带着些绝望空冷。他的剑是自己用命一点点拼出来,是用孤独寂寞磨出来的,因此他的剑法也带着些痛苦、孤独。如果是一个不懂剑的人是感觉不到的,可张萧却懂。他的剑法像他的人一样坦荡,也像他的人一样怜悯他人,因着如此,张萧的武功比叶冷高,却没有办法下杀手。叶冷的剑法虽然弱,可是他的剑法已经有了自己的道。对一个练剑的人来说,这不比武功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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