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无言,书房里重归平静。
叶昶目光中含着些复杂的情绪,叶瑾夏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尚未完全长开,但眉目间已经有了她娘李氏的影子,温淡干净,他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当年风华无限的女人,褪下戎装的李娇少了些飒爽英气,多了些温婉安静,坐在灯下,为他缝制贴身衣物。
遥想当年,如今物是人非。
过了许久,他挥了挥手,“下去吧,缺了什么就和你母亲说。”
叶瑾夏低低地笑了起来,她直视叶昶锐利无波的眼眸,淡淡道:“父亲,我娘已经去世两年了。”
干净的声音噙着冻人的嘲讽,还有着煨不暖的寒气。
“你......你这说的什么话?”叶昶气结,猛地扔下手里的书,眼底怒气氤氲,声音也不觉严厉起来,“大夫人是嫡母,自然是你的母亲,怎生如此不知礼数?”
“父亲,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大夫人是后来才被抬为平妻,所以我的母亲永远只会是李氏。”叶瑾夏心底无声冷笑,面上却是笑靥如花,低低地吐出诛心之言,“至于礼数,您放任我在外十四年,自生自灭,又凭什么指责我不知礼数?”
“闭嘴!你娘便是这么教你的?”叶昶震怒,站起来瞪着她,双手紧紧握着,青筋暴起,可见何其愤怒。
叶昶乃习武之人,是上过战场厮杀的人,真要动起怒来,压迫感十足。
叶瑾夏也是豁出去了,她现在已经控制不住那股悲凉和愤怒,竟也丝毫不惧,她看着叶昶俊朗英气的面容,冷冷道:“父亲,我娘去世的时候,您若是在,该有多好?她也不至于死不瞑目,你是觉得害死了她还觉得不够么?”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慢慢吐出,仿佛有种穿透一切的力量,透过他纷乱的思绪,一直渗透到他心里。
带着寒意,不惊轻尘却锋利刺骨。
叶昶蓦地扭头,心里有些慌,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敢和叶瑾夏对视,她的眼眸那样冷漠而飘忽,仿佛刺穿一切,却依稀带着一种悲悯的温暖,几乎和李娇生命的最后时光里看他的眼神重合,那样的凉,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叶昶蹙眉,薄唇紧抿,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过了许久,叶瑾夏低笑了一声,眼神是有些讥诮的,但也没有再说不该说的话激怒他,只淡淡道:“父亲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女儿便先行告退。”
“嗯,下去吧。”叶昶挥了挥手,有些无力,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叶瑾夏带着好玩似的表情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退出了书房。
她走出了书房,怀香立马迎了上来,眼中尽是对她的担忧,“小姐,你怎么......吓死奴婢了。”
怀香拍着胸脯,小脸惨白,站在门外听到叶昶的怒吼,她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几乎要忍不住就冲进去为她求情了,最后是阿七拦住了她。
叶瑾夏抿唇微笑:“无妨,有的事总要说破的,兴许说开了还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你就不要担心了。”
紫嫣怔愣愣地看着叶瑾夏,觉得她这次回来,和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可变化在哪里,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那双眼睛,太亮,也太冷了些。
她咽了咽口水,叶瑾夏看过来,慌忙垂下头去。
“走吧。”叶瑾夏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似笑非笑地说道:“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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