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瑶本想问问嵇逍刚刚跟司马遹闭门说了些什么,但转念一想估计嵇逍也不会告诉她的,更何况刚才自己在衣服堆里的窘相都被嵇逍看了个一清二楚,她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去追问,只好点了点头。

嵇逍将司马瑶的神态都看在了眼里,也只是笑笑,没有再去逗她,怕这位公主一旦炸毛,自己恐怕对付不过来了。

司马瑶走在前面,没有说话。嵇逍走在后面,一声不出。

“难得见瑶瑶这么安静,润瑜你是不是抓到瑶瑶什么把柄了?”

用过午膳后,司马遹看见沉默寡言的司马瑶不禁纳闷。

“回殿下,公主哪里会有什么把柄呢?您就不要说笑了。”

“哥哥!难道你还巴不得我有什么丢脸的事情?”司马瑶眯起了眼睛。

感觉到了来自司马瑶的危险的气息,司马遹也赶紧闭上了嘴。

司马瑶用威胁的眼神环视四周,其余几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专心致志地喝着司马瑶精心置配的茶。

司马瑶本想用过午膳后就回棠梨宫继续收拾行李,毕竟是自己的衣物,也不能全都大摇大摆地扔给可怜的采菱。

可是司马遹却不同意,一定要司马瑶留在正德宫,司马瑶虽然知道司马遹这是舍不得自己,想让她多陪陪他,但是也不想增了伤感与不舍。

兄妹僵持不下的时候,司马衷身边的郭全正好来替司马衷传话,让司马瑶与司马遹两兄妹都去太极殿面圣。四个人又只好去了太极殿。

几人到太极殿的时候,司马衷正在与朝臣议事,郭全在一旁讨好地说:“二位殿下还请恕罪,奴才也是才知道杨大人和卫大人来向皇上禀告政事,只有辛苦二位殿下在殿外稍等一会儿了。”

司马瑶虽然聪慧但是并没有接触过朝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于是冲郭全点头表示理解。

然而,司马遹却问道:“郭公公,皇后娘娘是不是也在太极殿内?”

郭全被问得心虚,只能含含糊糊地说道:“皇上说是一个人在大殿之内无趣得紧,就把皇后娘娘召了过来陪伴圣驾。”

“哦?原来是父皇亲召,既如此,我等就先入侧殿等候吧,等太极殿安静了,再劳烦郭公公来告知一声。”司马遹言态端正,郭全也不好意思说些旁的,就乖乖地送四人到了侧殿,又很有眼力地把周遭的下人都支开了。

司马瑶见四下无人,就问道:“哥哥怎么知道贾后也在?”

司马遹脸色不太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太好,司马遹闷声答道:“平常郭全都是守在父皇身边的,就算他刚刚是去给我们传旨了,回来以后他都是需要回到父皇身边的,更何况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太极殿外站了很多宫人,这也就是说,太极殿内被清场了。”

虽然司马遹面色凝重,语调低沉,但在听到“清场”的时候,司马瑶还是没出息地笑了出来。

司马遹也没有将司马瑶的失态放在心上,还是自顾自地说着,“这种情况,只有在我向父皇禀告政事的时候,还有就是贾后去太极殿的时候。”

乔仍明白司马遹的担忧,这说明,贾南风开始正式地干涉朝政了。

司马瑶和嵇逍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也都发生了变化。

“为什么不提醒父皇?”

“唉,瑶瑶,父皇他,已经默许了。”

“默许了?”

司马遹不再说话,乔仍只好说道:“此时并不只是头一次了,自从皇上登基,贾后就已经摄政了。这早就成了朝野皆知的事情了。”

司马瑶觉得一阵眩晕,“朝野皆知?为何我就不知?若今日我没有碰到,是不是我还不知道司马家的江山早就已经被贾家握在了手里?”

“瑶瑶,你别这样,我们有什么法子?现在除了忍,除了让,我们还能做什么?各方诸王,像齐王叔那样的能有几个?他们都巴不得越乱越好,都巴不得贾南风把朝廷搅得乱七八糟,这样,他们才有了价值。”司马遹苦口婆心地劝解着悲愤中的司马瑶。

司马瑶没有说话,跌坐回了椅子上,她知道形势混杂,她知道情况严峻,她以为她什么都知道,却原来,她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她以为自己很累很辛苦,可其实,她的哥哥已经承担了那么多,而她还每天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承担了天下的苦怨。

“龙凤相呈,晋室可安”的谶语,原来都是哥哥一个人在担负着。司马瑶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哥哥,还总是跟哥哥撒娇耍赖,还总是埋怨哥哥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伴自己。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二位公子,皇上传召!”郭全站在门外恭敬地说。

司马瑶几人也顾不得什么其他,赶紧出门跟着郭全到了太极殿正殿。

“儿臣参加父皇,皇后娘娘。”

“平乐参加父皇,皇后。”

“属下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嗯,都起来吧。”司马衷还未开口,同坐在龙椅上的贾南风就抢先说道。

司马遹抓住了司马瑶的手腕,示意她忍耐,司马瑶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做动作。

贾南风坐在龙椅上得意地笑,好像她就是真正的女皇一样,司马瑶看得直咬牙。

“本宫听说,平乐公主明日就要启程去豫州了?”

“是。”

“行李可都收拾妥当?”

“是。”

“本宫也知道,平乐公主小小年纪身体就如此不佳,也是心疼得紧,所以啊,本宫与皇上商量,给你多带着下人,以供使唤。”

“不必了,”司马瑶冷冷地说道,“我带的人不多,齐王叔说了,多带宫里的下人就是瞧不起他齐王府的下人,就是瞧不起他,我得罪不起齐王叔,难道皇上和皇后得罪得起?”

司马瑶搬出了司马冏,贾南风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了,她本想借机往司马瑶的身边安插几个眼线,但若是齐王……

“瑶瑶,你还是多带几个人吧,要不父皇也放心不下。难得皇后这么为你着想,你就答应了吧。”司马衷满脸关心地说。

“我说了,我不需要。我是去修养身体,不是去摆公主的架子。平乐请罪,不能应了皇上和皇后的一片好心。”司马瑶声音冰冷,面无表情。

“好好好!不带就不带,瑶瑶不要不开心。”司马衷忙安慰道。

“父皇,不知召儿臣等人来次有何要事?”

“没什么,我…”

贾南风咳了一声,司马衷赶紧改口,“朕,朕想明日瑶瑶就走了,就想问问。”

“那现在皇上问完了?平乐身体不适,头晕脑胀,想回宫休息。”

“好,那瑶瑶你快快休息去,好生将养。”司马衷差点走下来。

“那我们告退了。”

一路上司马瑶一句话也不说,谁也不敢开口询问,司马瑶一回到棠梨宫就倒在榻上佯睡。司马遹虽然知道她在装睡,但也没有点破,只是好生交代了嵇逍一番就离开了。

嵇逍知道司马瑶心情糟糕,也没有再出声打扰,就留她自己冷静冷静。

司马瑶躺着躺着自己也睡着了,自然不知道嵇逍在门外守了她一夜。

早上起来时,司马瑶才发现靠在门口就要睡着的嵇逍,伸手拍醒了他,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嵇逍先回了秀林院带好行李,唤上文语,在棠梨宫门口与司马瑶和采菱汇合。

“走吧,去宫门口,哥哥和冏叔都在那里。”司马瑶终于开口。

“好。”嵇逍小心翼翼地看着司马瑶说道。

走着走着,司马瑶突然说了一句:“我没事,不用担心。”

嵇逍没有答话,但是轻轻地摸了摸司马瑶的头。

走了一会儿,也终于走到了,这一次的心情与上一次完全不同。

“瑶瑶,哥哥要嘱咐的早就嘱咐过了,等哥哥五年,五年后,哥哥亲自去接我的瑶瑶回来,到时,我们再也不必诸事退让隐忍了。”司马遹抱住了自己的妹妹,不舍地说。

司马瑶也紧紧地抱住了司马遹,在心里说:哥哥,也等瑶瑶五年,到时候,哥哥再也不用什么都自己承担,到时候妹妹会助你顺利登上那至尊之位。

“走吧,瑶瑶,”司马冏开口说,“一会儿,皇上就到了,我想你不想看见他的吧?”

司马瑶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松开了司马遹。

“瑶瑶,这是先生给你的信,他老人家与仇老前辈昨日已经先行了一步,说会在那里给你好好安排,把你安置妥当后再回来,你好好照顾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担心,养好身体,知不知道?”司马遹忍着眼泪。

“好,哥哥,好好保重自己!”司马瑶不舍地看了一眼,转身决绝地上了马车。

洛阳,我会回来的。

哥哥,我会回来的。

贾家,你们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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