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个兽夹左近,远远就看到地上有血迹,一股强烈的血腥味随风飘来,二牛兴奋地道:“嗬,这回是个大家伙,奇呆,我打赌是夹到了狼!不对,狼哪有这么多血,不会是老虎吧?”
一个小小的兽夹怎么会夹到狼和虎,二牛真是胡说八道。又走了几步,我越来越不安,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地下全是淋漓的鲜血,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二牛已弯下腰去,自地上拣起兽夹,上面全是血,“这家伙,竟然给甩脱了,肯定在前头!”我们顺着血迹走了几十步,前面是一片荒草地,那片草到处倒伏着,明显是被什么东西压过。
二牛道:“就在这儿了,它跑不了!”我的心咚咚地跳着,喊道:“你小心些!”他却蛮不在乎地说道:“没事儿,这家伙受伤了,看我怎么收拾它!”提了一根棒子在草丛里细细地搜寻。
我紧握着一根粗大的树枝,紧紧跟在他的后面,心里忽上忽下地扑腾,突然听到一声大叫,二牛已直愣愣地呆在当地,他的声音与平时大不相同,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我跑上前去一看,只觉脑袋轰地一声,顿时惊恐万分。
一个人躺在地上,浑身都是鲜血,他的胸前有一个大洞,似是被人掏去了心肝,他的头发披散着盖住脸,看不清楚模样,头和脖子只连着一点皮肉,似是被人一刀砍断。
我第一次见到死人,禁不住惊恐万分,原来死人是这么可怖,这么让人恶心。我不敢再看,却又忍不住想看,忽觉肚里一阵翻腾,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二牛忽地掉转身子,扯住我就跑,却被脚下的树根拌了个跟头,两人齐齐滚落在地,我狼狈地爬起身,也不辨方向,跌撞撞地跑下山去。
我们直跑得气喘吁吁,心跳得擂鼓一般,一路跑到山脚下,直到看见哑巴的房子,才略略定下心来。推开土屋门进去,里面空荡荡的,空无一人,或许他又到坟头上喝酒去了。
向东走了几十步,远远地见到那座坟头,哑巴坐在坟边,孤零零的背影甚是凄凉,他仰头喝干了一碗酒,却用手抓着什么在吃,远远地看过去,手上的东西红乎乎的,似是还滴着血。
我们连忙跑开,二牛边跑边道:“他吃的一定是猪肝!是猪肝!”眼前全是那血淋淋的场面,胃里翻腾不止。
回到家我心神不宁,一闭眼便看到尸体的惨状,夜里动不动便大叫着惊醒,我娘叨咕着:“这孩子怎么跟丢了魂似的,是不是撞到什么脏东西了?”
我在家里消停了几日,每天都在假装看书,实则胡思乱想。那日我坐在书房里,拿一本书撂在膝盖上,不知道多久都没翻动过,忽然门砰地一声开了,我吓得自椅子上跳了起来,却是妹妹招财闯了进来,她叫道:“哥,村里来耍猴的了,快去看,快去看!”说着用胖胖的小手一把抓住我,硬扯着向外走。
王家庄这地方,耍把戏的一年也来不了几回,每次来村民们都像过节一般。等我们到的时候,麦场上早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似乎全村的人都来了,就连从不与他人来往的哑巴都在,二牛也和几个混混挤在人堆里。人群喧哗着,像滚开的水一般热闹。
招财拉着我向人群里挤,胖胖的身子灵活地自众人腋下钻过,一直钻到最里面,场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一个精瘦的汉子站在场中,将一面锣敲得像要震破耳朵似的,他敲了一会儿,便将锣放下,拿出一根长长的竹竿,用左手擎着,直直地竖起,那汉子右手一招,一只脏乎乎的小猴子蹭地一下便蹿上了竿子,几下爬到竿顶,小家伙顺着竹竿爬上爬下,时不时伸出爪子搔搔头脸,样子灵活又滑稽,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猴子耍了半晌,那汉子便又拿起锣敲,敲几下便住了锣,瘦高汉子将锣面翻转,向围观人群伸了过来,众人立时便散了一半,余下的人有的扔几个铜板进去,打在锣上叮叮脆响,瘦高汉子不时叫道:“谢赏!”
我低头摸摸口袋,幸好兜里还带着些钱,掏了一把铜钱出来,刚要扔过去,忽听当地一声大响,震得我耳朵嗡地一声,瘦高汉子的手猛地向下一沉,似一块大石砸下来一般,那面锣差点落到地上去,我定睛一看,锣中已躺了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两寸见方的一块牌子,看样子似是铁做的,牌子上隐隐有个字,我伸长脖子望过去,看到那上面是个“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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