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楼轻轻道:“你知道孩子在我肚子里,我有什么感觉吗?”
聪山凝思片刻,道:“应该会很难受吧?就像肚子里长了一个巨大的肉球。”
月楼微笑道:“单就‘怀着孩子’这件事来讲,是没什么感觉的。因为女人‘怀着孩子’就像‘豌豆壳里生有豌豆’般平常。”
“若谈情感的话,会感觉到兴奋、担心、焦虑,迫不及待。”
“那你知道当我听到你怀孕的时候,看着你肚子一天天变大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吗?”
月楼沉吟道:“嗯……你首先会感觉到惊喜,但转瞬之间便会变为不安。男人天生就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你会担心自己照顾,教育不好惜蝶。”
“看到我肚子一天天变大的时候,你的不安感会逐日增加。男人一般看来都是冷冷冰冰,刚硬如铁的,但这时深藏在你们心底的温柔就会慢慢酝酿,渐渐生长。你们的表情,行为会柔软化,就像从遥远的地方不断噙回食物的雄鹰一般。”
“虽然你平时就很温柔,但这十个月来你的行为更温柔。”
“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有另一种情感。我听到你怀孕的刹那,就想到一个怀孕的女人会更需要丈夫的关怀,我就告诉自己今后要更加疼爱你。”
聪山说的很平静,但月楼却立刻整个人都扑进了丈夫怀里,久久没有离开。
“那看到我肚子一天天变大的时候,你还有什么想法呢?”
“你觉不觉得我很懦弱?”
月楼点头道:“我的确觉得你有些懦弱。”
“可我看着惜蝶一点点长大,已经下定决心要保护好你和她,保护好这个家庭。”
“十三、十四、十五,十六。最迟四个小时,孩子就生下了呢!”
临近十三小时的时候,月楼掰着指头,笑着说。
月楼又把手伸进了口袋,微一仰头,撒娇道:“其实我的口袋里还装着东西,你要不再猜猜看?”
“什么?你的口袋里还有东西?”
月楼咯咯笑道:“你不知道母亲的口袋里总是会有奇迹发生吗?”
“你还是直接拿出来吧,我知道我猜不中。”
是装饰着玉兔的胸针,玉兔晶莹白润,人见人爱。
聪山轻抚玉兔,微笑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月楼悠然道:“你看兔子不是又白又润又可爱吗?我希望惜蝶也能像它一样白而可爱。”
聪山注视着妻子,一字字缓缓道:“惜蝶和我真是幸运呢!”
“哪有?我相信每个母亲都会这样做的。再说孩子能有你这样的父亲,岂非也是很幸运的?”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婚事经历了许多波折?我们本来谈恋爱不久就准备结婚的,可你却患了重病,我们不得不将婚事推迟。你的病好容易好了,可财产却也用尽,父亲不同意一无所有的你与我结婚。我们辛苦努力赚了钱,父亲却去世了,我们又拖了三年。度蜜月本是件极快乐的事,可你却误会了我,让我们产生了那么大的矛盾。”
经月楼一说,聪山恍然发觉自己与她的确历经了几多波折。他也恍然了悟到她对自己的帮助、抚慰,激励有多么大。
聪山忖道:“如果没有她,我兴许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甚至自杀了呢!”
“你打过我两次,一次是在你把店铺卖了,我们搬家的时候。你气愤父亲给钱太迟,把我推得坐在了地上;一次是度蜜月时那个男人压在了我身上,你打了我两巴掌。”
聪山当然记得这些事,他当然还记得其它一些事。
月楼道:“我倒不是因为记仇才说出来的,只是感觉咱们彼此不够珍惜对方。”
“真希望惜蝶生下之后,我们能把一切都做好呢!”
临近十四小时的时候,她说。
月楼眼睛依旧眨也不眨地盯着西洋表看:“你赶快把医生叫过来!我马上就要生了!”
聪山立刻站起,奔也似得快步走出了病房。
两个护士手脚麻利得将月楼抬到了移动病床上,将她送入产房。聪山一路跟着。他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另一只手在她额上轻轻抚摸。
她的双手剧烈颤抖着,额上满是汗珠,显见得是有多么疼,多么害怕。
但她依旧在笑。
看到妻子的笑,聪山心里一阵疼痛。
护士张开双臂挡在产房门口,凛然道:“男人不能进去!”
聪山斥道:“我妻子在里面生孩子,你不让我进去?”
护士冷冷道:“这是规矩。”
“狗屁规矩”!聪山揪住护士胳膊,斜斜一推,护士踉跄让开。要不是扶住墙上的广告框,她已经摔倒了。
聪山搬了张凳子坐到妻子头旁,让她躺在了自己手臂上。
月楼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好怕啊!”
聪山把脸贴到她的额头上,轻抚着她的面颊,柔声道:“乖,疼痛一会就过去了。”
月楼紧咬嘴唇,道:“我不是怕疼。”
聪山道:“那你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好像只是一种没来由的害怕,害怕得我都要崩溃了。”
她的脸苍白如纸,就连嘴唇也变得苍白。聪山不忍再看,把头转向一边,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使劲!使劲”!两个护士攥着拳头,咬牙喊道。
‘使劲!’
多么简单的一个词!
很多人在很多情况下都会‘使劲’,但却很少有人能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专心为一件事‘使劲’。
生孩子岂非也是一件事情?
从古至今有多少女人在身体撕裂般疼痛的情况下为生孩子而‘使劲’过?
当然还有许多如梦瓷般柔弱的女人?
她们岂非都很伟大?
她们岂非应该受到所有人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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