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过百花，裹着重重香气远去。 凤息慢慢退回到抄手游廊上，心里已经有了决策。 沈一阁这会儿正在发愁，他虽然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却也不是无所不知。 至少现在，当他发现本来四起的流言已经渐渐熄下去，并且流言中的女主人公换了人时，他再也淡定不下去了。 作为寒门子弟，一旦得罪了穆丞相，京城中的关系网他算是钻不进去了。 无奈，他只能找到始作俑者凤息。 凤息在百香楼招待了他。 沈一阁满面愁容：“上次我听你的，先是在丞相府前跪求穆丞相成全，发现行不通后，又买通穆府下人，将穆南笙带了出来，又指使人放出流言……可是，穆丞相还是不答应，这可怎么办？” 凤息望了他一眼，心中替谢晚卿不值。这样的男子，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不会在乎女子的清誉。 当初他去山寺求助，凤息不过和他说了一句话，生米熟成熟饭。那时候，不过为了试探他，没想到他真能做出这等事。可怜穆南笙，也是个眼瞎的。 如今看来，穆丞相应是铁了心要将大女儿许给他。 凤息斟酌再三，笑道：“沈公子是读书人，当知道娥皇女英的传说……” 沈一阁连连摆手：“不，不……我可不想为了一个女子丧命，更何况还是一个寡妇！” 凤息道：“你惜命，穆丞相却不会替你考虑。如果沈公子信得过我，咱们就做一个买卖……” 沈一阁难以置信：“你能保我一命？” 凤息点头笑道：“自然。不过要劳烦沈公子替我打探一件事。” 沈一阁喜不自胜：“你说，你快说……” 凤息叹了口气，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从百香楼出来的时候，凤息戴了一个金色雕海棠花的面具。 不料，一出门就看到了斜倚在马车旁的白桥。 他看到凤息，似笑非笑地冲她摆了摆手。 凤息想当作没看到，白桥却开口喊道：“十三妹！” 十三妹？凤息心里忍不住吐槽，这是什么鬼！ 然而，她还是一步一步迈了过去。 白桥还没开口，凤息便笑道：“我听说这里面有个姑娘和我长的很像，所以过来瞧瞧。” 白桥依然带着笑，表情颇为轻松：“是么？那瞧见了吗？是不是十分相像？” 凤息愣了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笑道：“果然，我们两个十分像，九哥不信的话可以进去瞧瞧。” 白桥笑道：“不用了，我进去一趟，你又要费心布置，我不忍心。” 凤息有点窘，依然镇定道：“九哥说的，我怎么不懂。” 白桥没有再解释，只道：“上车吧，特意来接你的。” 他先上去，伸出手去拉凤息。凤息想了想，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马车上空间不大，两个人就显得有点拥挤。 凤息将面具摘了下来，自我解嘲道：“……还蛮热的。” 白桥待她神色正常，看向她：“你告诉我，你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虽然祖母告诉他，凤息就是他父亲结义兄弟的女儿，他却还是有疑问。那么小的孩子，家人不可能让她知道被灭门的事情。即使将孩子交给了她舅舅，想来也不会告诉他们这桩惨案。 并且，怎么可能那么巧，她一来京城就遇到了祖母？她怎么知道，祖母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他私底下曾经问过凤息，是从哪里来到京城的。她却顾左右而言他，并不给出具体的地方。 由不得他不多想。 凤息知道他迟早有此一问，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想逗逗他：“为了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白桥当了真，不解道：“我如何知道？” 凤息定定看向他，一脸哀怨道：“自然是为了你啊！” 白桥一愣，随即脸上就飞上了红霞：“你……休要乱说！” 凤息瞧着他像女孩子一样害羞，这倒是没想到的。他以为，富贵圈里打滚的人，早已不知道羞涩为何物。 思于此，她便笑道：“九哥怎么脸红了？我说的可是实话，我真的是因为你才来到这里的。” 白桥自然不信：“你我原来并不相识，如何会……” 凤息笑得娇媚：“九哥难道没有听说过，有个词叫做神交？” 白桥看着她，忍不住低声斥道：“休要乱说……” 凤息笑着摇摇头：“九哥当真方正，不信神鬼之事。不过，话我还是要说的。我还在乡下的时候，有一日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的前生。前世我因遇人不淑，含冤而亡。九哥于风尘中几度将我救出，并且允我入王府为世子妃……” 白桥听她这般说，忙打断道：“……女子的清誉如何重要，你万不可如此自毁！” 凤息笑道：“九哥别急，且听我说完。前世我死后，到了阴间，判功过是非。阎王道，我还有一桩恩情未报，于是我便有了这一世。九哥面前不敢欺瞒，我真的是为了报恩而来……” 白桥忙后退两步，道：“十三妹说笑，你我兄妹，岂能如此……” 凤息笑着往前走了两步，道：“世子这会儿肯认我做妹妹了？不过，如果我猜的不错，王妃带我来这里，想必也是这个意思吧？” 白桥不能否认。 昨天祖母话里的意思，就是这样。她担心自己一朝身亡，无法庇佑凤息安危。虽然白桥竭力承诺保她无忧，王妃依然不肯松口。理由是他一旦成亲，世子妃未必容得下凤息。 虽然祖母说的也在理，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迎娶眼前的女子。 固然，她生得美，自己见到她也觉得颇为惊艳，并且相处之间，也承认这是个聪颖睿智的好姑娘。但是，说好的干妹妹呢？ 都是套路。 凤息看他紧张得不行，仿佛害怕自己粘上他，忙笑道：“九哥别慌，我不过开个玩笑。不过，以后在王府栖身，少不得要麻烦九哥。因此，报恩也并非空谈。九哥以后倘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白桥吓了一跳，忙摆手道：“不用不用，祖母喜欢你，你就安心呆在这里。” 凤息看他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白桥摸了摸鼻子，不明白她笑什么。 凤息道：“九哥啊，穆南笙和探花郎沈一阁的事你知道吧？” 白桥不等思量，脱口而出道：“你不是和沈一阁很熟吗？” 凤息惊道：“九哥听谁说的？” 白桥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自己见到的。” 问他在哪里看到的，他却是无论如何不回答了。 凤息觉得无趣，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王府中，各自回了自己院落。不过片刻，凤息听到丫鬟来说，门外有人来访。 凤息出门一瞧，竟然是穆南笙和沈一阁。 她忍不住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马车上刚刚和白桥提过，这会儿就见到了两人。 不过，看穆南笙气势汹汹的样子，想来要有一场麻烦。 这是凤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美人。 凭良心说，这位三小姐生得称得上美人。柳眉杏眼，小巧的红嘴，趁上莹白的玉肌，倒也能迷倒不少风流儿郎。 只是，她的神情却是和美貌不相称，生生添了几分骄纵相。 凤息这么一瞧，便知道这位三小姐是来找茬的。 沈一阁立在身后，频频向凤息使眼色。目光中的愧疚，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凤息不理他，笑吟吟看向穆南笙：“这不是穆三小姐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其实见到穆南笙，凤息是有点兴奋的。毕竟，这位可是妥妥的女二。只要把她的性子摸准，谢晚卿报仇的事，指日可待。 穆南笙听她开口，白了一眼道：“你就是百香楼的晚卿？” 凤息摇摇头，惋惜道：“三小姐认错人了，我是南安王府的凤息。” 穆南笙恨恨道：“我不管你是谁，敢和我抢男人，你倒也配！” 凤息挑眉道：“三小姐这是什么话？你莫不是以为，世间女子都像您丞相府的，喜欢和别人抢男人？还是说，三小姐强不过别人，就来找我出气？” 穆南笙气得脸发白，伸手想要抽凤息，不过她身量不高，只能悻悻放下手来，对着后面一个丫鬟道：“红杏，你去，不把她脸上抽出血，你就不要回去了！” 红杏听了，为难地看了一眼含笑的凤息，怯怯地说：“三小姐，这是南安王府的十三小姐……打不得啊！” 穆南笙上去抽了她一巴掌，怒道：“怎么打不得！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到底是谁的奴才！” 红杏不说话，低着头摸了一把脸，摸到一片红肿。 穆南笙一回头看到了沈一阁，得意地笑道：“你过来，我问问你……” 沈一阁恭敬道：“三小姐请说……” 穆南笙道：“你说，我美还是她美？”说着，指了一把凤息。 凤息笑吟吟地看向她。 沈一阁瞟了一眼凤息，终于还是大着胆子道：“自然是三小姐您美。世间女子，哪里有美貌及得上您的！” 凤息笑意不减，心里却是冷笑不止。 果然，最是无情读书人。 穆南笙似乎很满意，点点头道：“她明明知道你是我的，还敢勾引你，是不是该死？” 沈一阁连连称是：“该死，该死……” 等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时，已经迟了。 穆南笙骄矜地指着凤息道：“你去，照着她的脸打，一定要打出血来……看她还敢不敢勾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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