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息含笑接了这个消息,并且颇为关心地问道:“……这听来也太荒唐了吧?莫不是,她为了哄你娶她,编出来的理由?”  沈一阁志得意满,连连摇头:“不能。我问了一些这方面的问题,她回答得毫无漏洞。并且你想一想,穆丞相那老狐狸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委屈自己的亲生女儿,除非有人能让他不得不臣服。这个人,只能是宫里的人……”  凤息笑道:“你说的,我都懂。不过她这会儿这般说,万一有朝一日你成了穆丞相和穆皇后内斗的牺牲品,她又不承认了怎么办?”    沈一阁想了想,点头道:“这个我倒没有想过,依你看,应该怎么办?”  凤息斟酌了良久,犹豫道:“你可相信我?”  沈一阁自然是赶紧表决心:“在这偌大的京城,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更何况,我的前程都是你在帮我出谋划策……”  凤息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既然如此,你就听我的,向她讨要一张保证书。里面要写清楚万一有一日你遇到危险,就会把这个惊天的消息泄露出去,大家只能鱼死网破。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她需得有东西证明她是穆皇后的亲生女儿。并且,这个保证书需要做成三份……”  沈一阁道:“三份?”    凤息道:“你一份,她一份,剩下的一份我替你保管。这样,我们即使遇到了危险,也有能力同穆氏周旋……当然,你要是有很信任的人,也不必非要给我保管……”  凤息今日着一袭白衣,鬓角斜簪着一朵清丽的栀子花,只把沈一阁看得垂涎欲滴,仿佛面对着一餐丰盛的佳肴。  听凤息这般说,他又去拉她的手:“我的心意你还不懂吗?除了你,我谁也不相信。”  凤息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淡淡道:“这里人多……”又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沈一阁有点动气:“想我也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多少春闺的梦里人,怎地到了你这里老是躲着我呢?”  凤息瞥了他一眼,道:“我还想多活两天呢!托你的福,我现在已经是穆氏姐妹的心头刺,说不得那一天就一梦黄泉了,我哪里还敢招惹你!”  沈一阁听了,讪讪地笑了:“你别急,我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也不知道是谁在急,凤息暗地里冷冷道。    不怪凤息淡定,其实沈一阁带来的消息完全在意料之中。  那一日她在门外听到王妃和白桥的对话。最后王妃提到有比获得谢将军冤枉的证据更重要的事,就是扳倒穆氏一门。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毕竟,穆皇后是后宫之主,穆丞相又是百官之主。  可是凡事皆是盛极必衰,穆氏也逃不了这个铁打的规律。  王妃提起,有一件事用的好绝对能让穆氏死无葬身之地。只是,这条计策十分冒险,倘若被穆氏提前得知,后果不堪设想。  王妃说起的这件事,就是穆皇后入宫之前曾经孕有一女,便是穆南筝。  涉乎天子尊严,这等事倘无实证,那是万万不能开口的。    约莫二十年前,穆皇后穆知非心仪京城的一个少年郎,两人情难自禁,相互交付了彼此。  后来,穆知非有了身孕。  那个时候,她的嫂子也恰巧有了身孕。哥哥的儿子生下来就死了,她的女儿却是活了下来。  她还没有出嫁,自然是不能走漏消息。她哥哥把她的女儿养到了自己名下,想办法要把她送进宫里。  关于孩子的父亲,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起。  他们分开是缘于母亲和哥哥的棒打鸳鸯,他们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挖苦他,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个少年终于含着泪离开了,他并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儿。    得知有了身孕,母亲想让她把孩子打下来。穆知非以死相逼,并且承诺不会再同他有任何关联。  几年后,昔日的少年成了名扬四海的将军。  母兄见他如今功成名就,本来想把自己许配给他。没想到,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夫人,并且还有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儿。  母兄怪他不起好歹,又怕他为了昔日的侮辱展开报复,索性打着为了她的名义,决定先下手为强。    那时候,兄长碰巧得知皇上忌惮他的兵权,便设计诬陷他和南安王世子。  忠良不曾血溅疆场,反而被小人陷害死不瞑目。  穆知非知道的时候,已经是迟了。  再后来,她心如死灰地被送进了后宫。唯一的安慰,就是她和他可爱的女儿。  偏偏,那个女儿命途多舛,孤苦半生。  那个昔日的少年,便是谢晚卿的父亲谢成距。     谢成距临死前,穆丞相作为告密者见过他最后一面。穆丞相虚伪,并不承认自己心狠手辣,只是指责他薄情寡义,罪有应得。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同穆知非分别的时候,她的腹中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肉。  这个消息是怎么传递给南安王府的,王妃没有细说。不过,因为这个意外的女儿,王府的人把诬陷谢成距和南安王世子的人定在了穆氏一门上。  因为要不要立即展开复仇,南安王妃和南安王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南安王眼睁睁失去了最爱的儿子,焉能不气愤?正是血气上头的时候,即使两败俱伤也要穆氏不得好过!  王妃想得却是多一点。儿子没了,孙子还在。难道为了儿子,整个王府都要一起陪葬吗?更何况,还有谢将军的女儿要扶养。皇上将谢成距满门抄斩,这唯一的小女儿如何活下来?万一这件事再闹起来,死的人只会更多。况且穆知非已经进了后宫,枕头风万一吹起来,王府拿什么抗衡?  种种思量之下,王妃压制了想要再闹一场的南安王。并且为了安抚南安王,她自愿到山寺苦修,称不到能替两个孩子洗清冤屈的那一日,她绝对不会回来。  后来,为了凤息,她食言了。    白桥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个想法就是从凤息入手。毕竟,她同沈一阁关系匪浅。而沈一阁,现在在穆氏一门里,无疑是个香饽饽。  可是,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沈一阁打在凤息脸上的那一巴掌,直接让白桥把他踢进了必死之局里。  白桥自从知道凤息是父亲故交的女儿,对她就多了一份怜惜之情。  毕竟,自己虽然失了父母,还有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疼他,而凤息呢,除了乡下的舅舅,简直称得上孤苦伶仃。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让她委屈着去和沈一阁套近乎呢!  总还有别的法子呢!白桥安慰自己。  当然,凤息想去百香楼他却是不好拦她的。他能做的,就是陪着她,保护她的安全。    这一日,凤息收到了穆皇后的帖子,邀她到宫里去参加百花宴。  凤息心知,这必然是一场鸿门宴。当然,她不能拒绝。甚至,她等这一场邀请等了太久。  自从得知穆南筝是穆皇后的女儿,而穆皇后又是谢晚卿父亲的旧爱,凤息一直想见穆皇后一面。  当然,这必须是在拿到穆南筝的保证书之后。  不然,进了宫里她可能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沈一阁办事还算靠谱,终于赶在宴会的前一晚送来了保证书。    小灰这阵子变身大耗体力,凤息一直让他在室内歇着。  这会儿,她却不得不启用这张王牌:“小灰,你这次必须得帮我。不然,我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  小灰懒洋洋地摇摇头:“我动都不想动,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凤息只好使出杀手锏:“你这次帮我安然度过,我求掌柜的给我几坛回春露,我全都送给你……”  小灰自然不信:“你以为回春露是凡间的泉水,说给就给的?那可是晋升仙阶的圣水,掌柜的怎么会给你……”  不过话虽然这般说,他终还是起身了。  凤息嘱咐她道:“到时候你紧紧跟着我,先不要变身,等我需要你的时候会告诉你……”    宴会在风雪亭里举办。说是百花宴,其实请的人极为有限。至少,除了穆南筝穆南笙两姐妹,凤息没有看到别的人。  穆皇后四十来岁,容貌并不如何出众,胜在气度非常娴雅。  凤息却知道,虽然看起来十分可亲,这绝对不是一个善茬。不然,在虎狼环绕的后宫,她一个纯真之人怎么能将所有人碾在脚下,荣登后位?  有时候凤息甚至想,都说先皇后之死颇为蹊跷,说不定也是这位的手笔吧?  穆皇后看到凤息的时候,有一瞬是吃惊的。但是她毕竟是后宫之主,转眼之间便是云淡风轻。    凤息朝她跪拜完,她赏了座,一开口却是难得的温柔如水:“这位就是南安王府的十三小姐吗?本宫常年在宫里,只听说南安王府先后夭折了十二位姑娘,原来是你接了她们的福气啊!”  凤息只是笑了笑,并未答话。毕竟这种话是不好回的,难道要承认是自己占了别人的福气。不过她却忍不住唏嘘,这位穆皇后如此温柔娴静,年轻的时候也该是吸引了不少世家公子吧?  不然,谢晚卿的父亲也不会舍了那些娇媚的世家千金,独独对她情有独钟吧?  穆皇后又问了她一些生活琐事,凤息简短地回答。乍一看来,这简直就像慈爱的长辈关心喜爱的后辈。当然,如果不去看旁边虎视眈眈的穆氏姐妹的话。  她们究竟设了什么计策,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出手?还有穆氏姐妹的眼神,仿佛自己要出天大的丑似的……  凤息神游天外的时候,穆皇后的声音从天外飘了过来:“……说了半天话,白姑娘可是口渴了,尝尝本宫宫里的明前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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