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的突然出现，让屋里的人措手不及。 陈芝芝连忙放下抬着桂丫下巴的手，不知道如何应答娘亲的话。而桂丫瞧见梁氏来了，连忙又伸手捂住自己的双颊，忍着泪不敢抽泣出声。 一旁的香桃屏着呼吸垂着头不敢说话，偶尔抬起目光，不住地在陈芝芝和梁氏身上来回瞧，深怕自家小姐干了坏事又被抓包。 梁氏见屋里三个人都不说话，对着陈芝芝柳眉微微一蹙，走到桂丫跟前，语气和蔼地道：“来，别哭，让我瞧瞧……”说着，便伸手去拿桂丫放在脸上的手。 梁氏人长得漂亮又温和，桂丫听了自然顺着她的要求办，乖乖的把两只手又放了下来。 梁氏伸手微微抬了桂丫的下巴，细细地看过桂丫脸上的每一处，旧的疮疤尚未淡去，上面又添了许多新的，而且炎症不轻。 “娘……”陈芝芝在一旁不安地绞着手指，看着桂丫内疚又自责。 梁氏瞧着陈芝芝这副模样，就知道和女儿脱不了干系。她放下桂丫的下巴，朝她安抚地笑了笑，才转头看向陈芝芝，不似陈宗顺那般严厉，笑着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陈芝芝看了桂丫，选择乖乖地跟梁氏交代：“我前阵子看见医书上有个方子，说是能治面疮酒刺，我想着弄出来给桂丫试试，谁知道桂丫用了几日，原先好好的，现下变成这样子了……”陈芝芝心虚地掩去帮桂丫挑粉刺的事情，把自己做孙仙少女膏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和梁氏坦白。 “把方子拿来我瞧瞧……”梁氏挑了挑眉，心想，什么时候他们家闺女还会学以致用了。 陈芝芝听了，立马乖乖地跑去书案那边，把前几日自己抄录的药方子找出来。 桂丫见梁氏对陈芝芝似有责备，又见陈芝芝方才一脸内疚，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桂丫便对梁氏求情道：“陈家婶婶不要生气，芝芝她也是为了我好。” 梁氏闻言对桂丫笑了笑，柔声安慰道：“你不必担心，先让我瞧瞧方子，再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陈芝芝把手里的药方子递给梁氏，心里也是焦躁不安道：“娘，你看，就这三味药，”陈芝芝把自己先前交代桂丫如何用药的话再重述给梁氏听。 话了，陈芝芝又嘟了嘟嘴，想起医书里夸的疗效，不由得吐槽道：“说什么旬日容如少女，百日光华射人，结果却成了这个样子，都是骗人的……” 梁氏看了一眼药方，便知是孙仙少女膏。听到陈芝芝大逆不道的话，便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睨了她一眼，骂道：“自己学艺不精，倒敢责备起先人来了，出去了可别说是普济堂的女儿，省得你爹爹脸上无光！” 陈芝芝被说的脸红耳赤，外祖世代从医，梁氏自小耳濡目染，多少懂得一些医理，至少比自个儿强了几百倍。 陈芝芝听得梁氏骂她，连忙上前抱住她的胳膊，厚着脸皮讨教道：“娘，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嘛？！” 梁氏没好气的瞪了女儿一眼，抬了抬左手的药方子：“这孙仙少女膏，有去颜面热毒疮疖的效用，你用这个也算是对症下药。”梁氏看了一眼桂丫红肿的脸，言语之间对陈芝芝还是肯定的。 “那为什么桂丫原先好了差不多，用了这个方子就更严重了呢？”陈芝芝想不明白，若是对症下药原该见好，如今看着是越来越严重了。 梁氏觉得刚才那句“学以致用”实在是高估了陈芝芝，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也是耐心地教导着：“这三味药里，以土瓜根为主，黄柏皮、大枣为辅。土瓜根可消肿散结，行血破瘀败毒。” 梁氏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又伸手抬起桂丫的下巴，指着右边脸颊几处严重的发炎粉刺痘痘，接着道：“用了此方，过了一两日，脸上面疮更甚于以往。像桂丫这般也是正常反应。” 陈芝芝闻言瞪大了眼，满脸惊讶：“书上，书上……”可没有这般说法。 梁氏伸手拍了拍陈芝芝的胳膊，嘴上念叨道：“素日里让你多念点医书，你不听。如今一点点事情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幸好今天是自己在这儿，若是丈夫，估计又要被女儿气得胡子乱翘。 梁氏也想趁机让女儿长长教训，接着解释道：“桂丫热毒积于内，虽然平日里自己去排挤，终究不能根除……” 听到梁氏说起“自己平日去排挤”，桂丫和陈芝芝两人下意识地对看一眼，陈芝芝还心虚地朝桂丫挤了挤眼。 两人的反应梁氏都看在眼里，她只做不知地笑看了陈芝芝一眼，直把女儿看得心虚更甚，才接着道：“要想根治，须得将面上的热毒激发出来。土瓜根能让经血活络，迫使余毒浮于面，此时病人会觉得面疮炎症加重，且有刺痛感。” 梁氏把桂丫的症状一一点出，只听得两个女孩直点头。 桂听梁氏这么说，心倒是安了不少。但她还是关心自己的脸，便怯生生地开口问梁氏道：“陈婶婶，那我的脸什么时候才能好？”桂丫顿了顿，接着问道：“这药还能不能继续用了？” 女子皆爱美。桂丫的心情梁氏哪里会不懂，闻言便笑着安慰道：“这药当然得继续用。你就依着芝芝给你说的法子，继续用便可。不过，” 梁氏顿了顿，两个女孩都等着她下面的话，她接着道：“这药还可稍作修改。桂丫你今日带了芝芝给你的膏子吗？” “带了。”桂丫闻言连忙从衣襟里掏出陈芝芝给她的药膏子，递到梁氏手边。 梁氏打开胭脂盒子看了一眼，膏体细腻，虽然外表看起来粗糙了些，但可见陈芝芝是用心在做着的。梁氏没夸闺女，生怕她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她又把鼻子凑到跟前微微嗅了嗅。扭头对着陈芝芝问道：“制这膏子的时候，只用了清水。” 陈芝芝连连点头，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梁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吩咐香桃去前堂取点蜂蜜来。 香桃快手快脚地按着吩咐去办。陈芝芝没耐心，摇了摇梁氏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娘，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嘛！” 梁氏被陈芝芝晃得脑袋都晕了，伸手拍了拍陈芝芝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睨了她一眼，耐心地道：“有些人面干，有些人脸又容易犯油光。桂丫久受面疮之症，患处干而易起皮。且土瓜根苦寒，敷于面，先前面疮多发，皮肤会有绷痛感，且起皮现象也会加重。” 香桃的手脚很快，没多会就把蜂蜜取了来。梁氏取了小半勺蜂蜜，搁在膏体上，又用一直干净的竹片子慢慢地搅拌着，让两者充分混合。 “我明白了，所以加点蜂蜜，也能有润肤缓解之效。”道理这般浅显，陈芝芝恨不得敲一敲自己的脑袋，暗恨自己先前怎么没有想到呢，亏得自己以前用蜂蜜面膜还用得那般起劲。 她见梁氏正搅着膏体，连忙上前接过，嘴巴里拍着梁氏的马屁道：“娘，你可真厉害，比爹爹还厉害。” 梁氏倒没有承女儿的这份情，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毫不客气地道：“不是娘太厉害了，是你自个儿不用功……” 一旁的桂丫和香桃都轻笑出声。方才梁氏一番言语，解决了陈芝芝的困惑和不安，如今被梁氏当着人这么一教训，陈芝芝脸红不已，不好意思地撒娇道：“娘……” 她好歹还能翻出孙仙少女膏，并且把它做出来，虽然不是尽善尽美，陈芝芝却觉得自己算是有进步了。 等改良版的孙仙少女膏交到桂丫手里，桂丫满心欢喜地同梁氏还有陈芝芝道谢。 梁氏笑着点了点头，宽慰桂丫道：“面疮得徐徐图之，不要心急。还有，切莫随意去挤弄它。这半个月兴许会发出许多，你不要害怕。若是觉得不妥，尽管来普济堂。药用完了，也尽管来取……” 桂丫谢了又谢，之后才告辞离去。 陈芝芝送了桂丫回来，却见梁氏还在她屋里，正坐在书案前。 而香桃则是一脸惊恐地站着一旁，见陈芝芝进来，慌忙地给自家小姐支了个眼色。 陈芝芝还想着拍拍梁氏的马屁，等见到梁氏手里拿着的东西，不由得怯怯地喊了梁氏一声：“娘，那个，那个……” 梁氏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粉刺针，闪着银白的光，脸上不喜不怒，只看着一脸心虚的陈芝芝，没有说话。 陈芝芝暗恨自己没有把那个收好。之前她拿了一根在案桌上，忘记收起来了。 梁氏陈宗顺疼她，生气起来陈芝芝还是有些害怕的。陈芝芝见状撒娇着辩解道：“我不过无聊，拿出来玩玩而已。” 陈芝芝一边说着，一边绕到梁氏身边去，差点对天发誓她没有“重操旧业”。 梁氏哪里会信她，今日见桂丫和陈芝芝那副情形，显然是私底下帮忙弄过的。梁氏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女儿偏生爱好这个。 梁氏决定不和陈芝芝藏着掖着，声音严厉了三分，道：“还不乖乖地说实话，否则我就告诉你爹，看他打不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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