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老大趴在地上呸了一口,拒不配合,道:“你等着,他们去搬援助去了,让你好看。” 花酌闻言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你没发现我是故意放他们走的?那小孩是个重要角色的消息,是你方才一时口快说出来的吧?我猜它应该是你偷听来的,你说若是那些小鬼跑回去七嘴八舌一说,不小心说漏了什么,被你上头的鬼晓得了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花酌说到这里,双手一摊,一脸笑意款款,继续道:“那等着你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随着花酌不紧不慢冒出来的言语,那鬼老大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花酌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这位鬼老大在说到那小孩时,语调就有些不对劲儿了,那是一种害怕、心虚和懊恼。为什么会害怕、心虚、懊恼,自然是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话,或者是把听来的不该听的话一不小心蹦了出来。 花酌道:“所以,你不如尽快打发了我,去追那些小鬼去。” 被人这般抓着尾巴轻描淡写的威胁,鬼老大又惊又怒,破口大骂花酌狡猾卑鄙下流无耻。 花酌丝毫不受影响,比这更难听的话她也听得多了去了,又岂会在意这些不痛不痒的骂辞,只是淡淡道:“时间有限,鬼老大你可要好好把握。” 鬼老大闻言,骂骂咧咧的叫骂戛然而止,憋着一脸怒容,终是不情不愿、语速飞快地回答了花酌的问题:“具体是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与天界的某个仙官神君有些关系。上头把那小杂碎扔到我们这里,只要不把那小杂碎折腾死,也别让人给逃跑了去,就可以了。” 花酌微微眯了眯眼睛,还真的与天界的仙官神君有关系。那鬼老大见她不说话,以为花酌不相信他方才的说辞,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再多的我真的也不知道了,你……” 花酌双手抱臂向后退了一步,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也不再难为他,抬了抬下颌,示意他,道:“还不滚?要我送你一程吗?” 那鬼老大闻言,动作比那些小鬼更迅速,麻溜的恨不得滚得飞起来。 待那鬼老大消失了鬼影后,身后传来一个低低沉沉的笑声,只听这声音不用去看来人面容,花酌也知道来者是谁。其实在她诳那鬼老大时,衡哥儿就已经回来了,只是没有打扰她将事情进展下去。 花酌转身,身后正倚着墙、噙着浅笑望着她的少年可不就是衡哥儿吗? 她道:“衡哥儿速度很快。” 衡哥儿目光转着她笑,道:“我不过就离开了片刻,姐姐就又与一群鬼打了起来,看来姐姐说时常打架,也不是宽慰我的。” 花酌摇头失笑,想到方才那鬼老大的话,对衡哥儿有些歉意,道:“衡哥儿,方才那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那孩子有些特别,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他在你那儿,怕是会给你添事端,你……” 衡哥儿却是丝毫也不在意,轻描淡写道:“姐姐尽管放心好了,我那儿也不是谁想生事端就能生起事端来的。想惹事,也要掂量掂量他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花酌知道衡哥儿这般话,自然是有这般本事。只是,别人有没有那个本事是一回事,而她有没有麻烦到别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两者并不混谈,这个人情,她是欠下了。 此时,衡哥儿自乾坤袖中拿了些吃食出来,问花酌道:“姐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他不说花酌还没有感觉,一说花酌倒还觉得有些饿了起来,没有再继续方才那个话题,道了谢,自衡哥儿手中接过一个包子,包子适合边走边吃。 衡哥儿也随意拿了一个包子不紧不慢地吃了,两个人一边吃了东西,一边继续先前因为那小孩而被耽搁下来的行程。几个转弯间,到了一座占地面积很可观、金光闪闪的宫殿前。 方才在远处时,花酌几乎被这漫天金色闪瞎了眼睛,这近距离看了,更是能闪瞎人眼睛。 衡哥儿淡声道:“这位鬼王殿下,除了痴迷移亡国城扩充地盘,还钟爱金光闪闪之色。” 花酌心想,看出来了,这般金光闪闪,还能乐在其中的,可见并非是一般的钟爱了。 翻过高耸宫墙,进了宫殿之内,花酌和衡哥儿两个人隐了身。一路行来,花酌发现这位鬼王连观赏的花都不忘有金光闪闪之色,只好默默移开视线不再看那园中的争奇斗艳。 这宫殿之内,有人有鬼,甚至还有一座富丽堂皇的道观。因鬼界鲜少有什么道观之类,花酌经过时,出于好奇,目光往里面探了探,看到一座金石塑成的石像。那石像雕刻得一丝不苟,一身金衣少年宛若真人,襟带飘飘颇有几分风流倜傥之姿。花酌眉心跳了跳,这不会是…… 下一瞬,衡哥儿的话就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他道:“那道观中,供奉的石像就是王不留行自己了。姐姐也许不了解,这王不留行在他自己的地盘上,命人修建了不少道观,道观中供奉的都是他自己。” “……”花酌再次默默移开视线,道:“挺有想法的。” 又是移人界的地扩大自己的地盘,又是供奉鬼像;或者打砸天界仙官神君的神像,将人界方圆百里之地贴上鬼界的地盘……想来这些年来,鬼界应该挺是精彩的。 花酌视线随意打量这宫殿,瞥到了一个小鬼挥着鞭子驱使着几只戴着沉沉手铐脚链的鬼,后者的背上都背着一块巨大的石头,那石头通体黑沉,时而还会发出滋滋之声,那声音像是滚烫的铁烙烙在皮肤上发出的声音。花酌目光在这石头上顿了顿,是“负罪石”。 所谓“负罪石”,是生前罪孽所化。 衡哥儿道:“姐姐,那些鬼是王不留行抓来的他叔父一家子。” 花酌点了点,个中恩怨之前南星有提及过,前施安国的国主是被王不留行的叔父下毒毒杀的,他这个前施安国的太子也是死在了他叔父手上。生前的恩怨,没来得及了的,死后了。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穿过一个长廊时,听到几个小鬼小声嘀咕的声音。花酌侧耳细听,内容多是一些小鬼间恩怨,听说了吗某某鬼和某某鬼私奔了,听说了吗某某鬼抢了某某鬼的老婆,听说了吗某某鬼欠债被砍了,现场老惨了……于是花酌收回耳力,没再往下听下去。 宫殿设了阵法,而且道路甚多分叉,曲曲折折得一言难尽。若是花酌一个人来,要找对路也要花费些时间的,而衡哥儿依旧是轻车熟路,似乎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很难让人想象他们这是在闯人家某位鬼王的老巢。 几番七转八拐之后,终于停在了一处金光闪闪的殿门前,这宫门前的柱子上还盘旋着两条雕刻的飞龙,花酌有些不忍直视那两条雕刻的飞龙,便看向这半掩的门,心下道,这处就是那王不留行的寝殿了吧。 两个人隐身进了去,花酌一抬眼就看到一张整张墙大小的地图,那是人界的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圈圈画画了几处。画了两个圆圈的地方,应该是已经被移走的,画了一个圆圈的地方,应该是计划想移走的。 花酌看着那用红笔圈出来的地名,多想了一句:不知道,那些亡国城的背后,有没有这位王不留行的手笔? 正在这时,从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鬼主放心,这次一定会使得那久宋国灭亡。” 片刻后,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问道:“这次派了谁去?” 先前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道:“回鬼主,这次派的是女鬼昌蒲,她与久宋国有血海深仇。这次我们的计划是,让女鬼昌蒲附身到一个美人身上,使用美人计,去祸害那长宋国的江山国运。” “……”花酌听得眉梢一挑,看来她没有想多,这背后还真有王不留行的手笔。人界的江山国运也敢插手,这位鬼王的胆子也是够大的。 花酌眉心微拢,这般行为,明显是犯了规矩,天界能容忍了去? 她正这般想着,此时从外面急急忙忙跑进来了一个小鬼,那般火急火燎之态,似乎背后有什么他惹不起的东西在逼近。 花酌目光一动,视线落向门外,入目的是一个怒气冲冲走来,从头到脚裹着一身黑的男子。看身形,约莫是位青年男子,只是这人沉沉黑衣下戴了一张面具,让人看不清面具下的真实容颜。 黑衣男子的警觉性很高,似乎感觉到什么,倏地抬目,目光如炬,朝花酌他们隐身的这个方向扫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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