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离高抬着一支腿,血水顺着他的头发嘀嗒嘀嗒的落下。他问话的时候歪着头,用耳朵去听着。    “小公子,我们是”    话未说完,风离脚尖一震,径直将侍卫的刑杖震开。脚步左右复踏三步,眼前只余一个染血之人模糊的身影。    侍卫再有明悟之时,他的脖颈已然被人一手掐住,力道不大,却是冰冷。    这一切的变故都在倏忽之间,从受制于人到此刻掌控主动,风离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不带丝毫伤势。    侍卫本就心中有愧,如今他更是畏惧得瑟瑟发抖,手里的刑杖哐当一声砸到地上。    掐着他脖颈的手指很细,冰冷的触感如同刀锋一般刺进他的咽喉。紧贴着风离的后背更是传来一股刺进他脊柱的寒意。    “小,小公子,我,我们是奉东方掌门之令行刑。”    “小公子?”  “——唔!”    蓦然一声闷哼,似激流戛然而止。    行刑者瞳孔一怔,胸膛传来一股凉意,他低头微微去看,一把雪亮的刀从他的胸膛刺出,那是他的刀,却是从他背后刺出来。    温热的血从刀尖滴落下来。    “你”    行刑者翻着眼睛向背后望去,风离竟二话不说就杀了他。    轰得一声,温热的尸体倒在地上,眼睛合不上,死不瞑目。    风离神色如常,提着刀。  雪亮的刀滴出血的嫣红。  他再没给瘫倒在地的尸体施舍一分神色。    自风离灭了东方世家之后,再没人敢这么叫他小公子,也再没人敢在他的面前提东方掌门这四个字。    风离的眼前一片漆黑,但他听见了很嘈杂的声音,面前站着很多人。    风离的面前站着一众侍卫。风离脸色转过去,他们赫然后退一步。唰唰数声,侍卫本能的拔刀自卫。    风离侧耳一听,心思未动,身影已然滑出。    风离手里的银刀向侍卫挥出,含风带火。侍卫仓惶之中横出刀鞘抵挡。    噹的一声,金戈相撞。    侍卫极尽全力,刀鞘终于将风离的势头压回。    “这力道?”风离心惊,他的力道何时竟如此之小?    “烦请小公子罢手!”侍卫喝止风离的声音就在耳边。    风离眉头深深皱着。    呲呲——    一阵金属摩擦之声,风离的银刀顺着刀鞘切过。手腕一翻,刀身旋转半周,风离换手一接,自下而上挥出!    刺啦一声,刀刃切进肌肤,砍过骨头,鲜血喷溅而出。    砰的一声,重物砸到地面发出闷响。    一只手臂完整躺着。切口整齐平滑,翻滚几周后,瞬时间从切断的经脉和肉里涌出大量的鲜血。    “啊——”    后知后觉,侍卫看见那断臂之后,才缓缓收回了视线。又在眸光触及残缺之后爆发出畏惧颤抖绝望的惨叫。    烈日灼灼之下,风离招式不减,银刀高举在侍卫的头顶。  一片阴影落下,笼住了这个侍卫。    砍掉侍卫手臂之时,鲜血喷溅到风离的脸上。此时风离高举利刃,背光而立,无神的赤眸迸发出妖异的红光。    成了此刻侍卫眼里唯一的焦点,他想移开自己注视红眸的瞳孔,却丝毫无法做到,仿佛一股旋涡已将他深深纠缠进去。    “不是我,不是我打你的!”    几乎是爬着,在风离的视线里,侍卫颤抖得小步小步的挪着身子,想要逃离。    但手起刀落,惨叫声伴着绝望痛苦一并终止。    风离的银刀将侍卫的喉咙割破,却没有割下,头颅挂在脖子上将落不落,失去生命的肉体僵成一尊木雕,血肉却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令人恶心。    一人被穿胸而过,一个人被残忍杀害,这里不再只是弥漫着风离的鲜血,而是一寸一寸几欲要钉进骨头的畏惧与胆寒。    烈日炙烤之下,血腥的气味被高温蒸腾而上,令人作呕。    “这里是什么地方?天道盟?”    能将他困住,还敢这么对他用刑的除了天道盟别无他处。    可没人敢回答风离的话,场面凝滞着,突然人群里爆出一声尖叫,“啊,杀人了!风离杀人了!”    似冰封的河面,这一声陡然惊起,将内心的畏惧毫无保留的扯上面颊。随着这一声,风离听见周遭骚动起来,纷乱不断。    “好你个风离,不仅敢擅闯海上明月楼,如今更是敢当众抗抗刑,在刑堂闹事!?”东家主终于幡然醒悟,他不知道为什么风离不仅没被废掉,就连中的毒都没有丝毫的影响,但他明白,此刻,决计是落进下石的好机会!    “刑堂?”风离默问一句,眉头深皱着,吐出一句反问,“东方世家的刑堂?”    风离十七岁将东方世家覆灭,这世间何以再有东方世家?但海上明月楼是东方世家的禁地,也只有东方世家的人才会叫他小公子。这里当真是东方世家?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把风离抓起来!”东家主眼神锐利的吩咐。    侍卫持刀立剑,一步踏出又趑趄不敢上前。    “你们怕什么,东方掌门在此,风离还敢造次不成!”东家主阴冷着神色,即便风离躲过这一手又如何,他还有千手百手等着风离。    前有豺狼,后有厉鬼。侍卫大吼一声壮胆,举着刀向风离砍去!    风离持刀在手,架住杂乱无章砍过来的刀剑。手腕转动,刀身旋转卸力,挥开一群侍卫。但这群侍卫被震开,下一波便是前赴后继的上来。    刀剑袭来的角度越发刁钻,风离目不能视,极是吃亏。之前受的伤似有裂开,顺着风离裤腿滴下的血逐渐浓郁。    侍卫发现风离的的招式越发缓慢无力,众人心头一喜,齐齐攻上,攻势更加猛烈起来。    风离一手猛然拍上近在咫尺侍卫的肩膀,双肘发力,径直将自己倒着甩上半空。    啪——    一声响指摩擦声。    噗噗噗——    无根之火从风离撑住的那个侍卫的脚底蹭蹭上涌,只在一瞬间便攀爬至他的腰身。    风离并指一挥,那团火焰便是四散而开,攀上周遭数人的衣衫。    “啊!救命救命!”  火焰将整个人烧灼,皮肉被火烧的爆裂声里,惨叫与痛呼并存。    火焰淹没着靠近风离的数名侍卫,不同之前的一刀毙命。被火焰烧死的人惨叫声持续了许久,在烈日炙烤着,最后化做一具具焦尸,轰然砸向了地面。    风离半空倒悬的身形落下,尚未稳住身形之时,他手里的银刀破风掷出——    刀锋所向,当是上位东家主!    这一刀饱含剑意,破风带火,锐利至极,威势逼人!    ——叮!    清脆的声音响起,挡住了风离竭尽全力的一刀。    风离略有惊讶,抬眸去看。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东方清鸿说了至今为止的第二句话。    挡住风离刀尖的是一截衣袖。  绯红的宽袖绣着纯白的流云。  东方清鸿的衣袖。    东方清鸿衣袖轻拂,不见什么动静,裂痕却从银刀刀尖往后爬去,细密的脆响之后,叮的一声化作齑粉。    “黑一,白一。”一声招呼,东方清鸿身后便蹿出黑白双色身影的二人。    一身白衣的是白一,他径直向风离掠去,率先落地。挡在风离和一众侍卫中间,温声道,“小公子,不要闹了,掌门不好做。”    一身黑衣的是黑一,不似白一的直率,他以曲线救国之势,从旁奔向风离。白一好言相劝,黑一却不从此法,对于风离这样目无法纪之人,先擒为上。    黑一从旁一脚踢向风离的膝窝。  他知风离能够躲过这虚晃的一招,他敛在身后的一掌才是真正的杀招。    砰——  风离的膝窝被黑一踢中,膝盖噗通一声砸了下去。    黑一眸现诧异,显然没有料到风离竟和一块木头似得不知低档。黑一随机应变,立马将风离的双手反剪在后,按住他的肩膀,逼他跪着。    “…这不可能……”  愕然诧异,以至于完全不可置信的话从风离的空中传出。    风离抬起脸,那一张就连杀人都无动于衷的神色,此刻却在竭尽全力的压制着,压制着涌上来的晦涩与惊慌。    “师父,你是师父……”    “可你,不是死了吗?”    ——还是被他亲手所杀。    此话一出,黑一眸间一利,手下猛地一拉,刺啦刺啦血肉紧绷的声音立马从风离的肩膀传出。    “老实点!”黑一的声音沙哑中含着愤怒。    风离双手都在颤着。他的师父,东方清鸿,那个被他亲手杀了的惊鸿剑圣竟然活了过来!    “来人,将风离押进地牢,听候处置。”东方清鸿的吩咐依旧没有丝毫的顾忌。    刑堂血案,终以风离被押结尾。    世家礼法同行,惩治的手段从不公开,皆是私刑。    地牢里,发霉的木柱散出一阵又一阵的霉味,草铺之下蛇虫鼠蚁众多,气味多是刺鼻难闻。    白一领着一个老医师走进地牢,走过一个个牢房,路之所见皆是哀嚎求救。白一一路行至地牢的最里间。    所有的牢房都有门,门上却都没有锁,但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出去。    白一将腰间的玉佩贴上牢门,吱呀一声,牢门直接打开。白一将老医师引进去。“烦请老先生看看。”    风离趴在草铺上,即便白一进门他也不曾有丝毫的动弹。    老医师抬手要去掀开风离的衣服,查看风离的伤势。    “我没事。”    风离忽然说话,语速较快,似能想象得到这人此人定是皱着眉头,不耐烦。    白一道,“小公子,这老医师是掌门让白一带进来给小公子看伤的,还请小公子配合,切莫耽误了伤势。”    风离轻叹,“医师不是可以隔空疗伤?何况我只是皮肉之伤。”    老医师道,“话是如此,只是老朽看你这伤势只怕不亲眼看看是治不好。”    说着,老医师一把扯开风离的上衣,露出他的腰身。    两声抽气声一同响起。    风离的受伤之处皆是一片焦色,皮肤蜷缩在一起,皮下的血肉更不见血红的嫩色,亦是这般焦黑之色,那机理之下究竟有多深,却是没人知道。    “你,你,你怎能狠得下手!”老医师牙板都是紧紧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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