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一游戏公司,测试部。 在外人看来,测试部是整个公司最悠闲的一个部门,他们主要负责进行游戏测试,挑出BUG,或是在玩家提出哪里有BUG之后,进去测验,是否真的有问题,有哪些问题,然后反馈给技术部。 所以整个技术部,最头疼的就是看到测试部的人。 而测试部里,也分成两个组,一组是使用玩家身份进入游戏,进行测试,也就是俗称的GM。另外一组,是使用NPC的身份进入游戏。 实际上,扮成NPC进入游戏的人少之又少,NPC组里,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整个测试部的老大。 大家推测,老大绝对不是为了挑BUG,明面上说是为了监督大家工作,免得有人偷懒,实际上,他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表演欲望。 大家都觉得,老大有点表演型人格,因为他扮演的NPC,发挥得比游戏内的智能NPC还要好。 如果他愿意混影视圈,那演技,绝对比大多数演员都要火,特别是他那张脸,拿出去都能靠脸吃饭了,更别说他还有演技。 这次老大随机到的角色是新手村的猎户,这个角色的剧情有好几处爆发点,所有人都在暗搓搓地围观。 不知道老大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 蒋逍这一走,就走了很久,足有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 南曦就暂时在他家里住下了。 蒋逍母亲很晚才醒过来,很虚弱,只半阖着眼,食物一点都吃不下去,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用唯一还能转动的眼睛四处寻找蒋逍的影子,南曦忙将蒋逍进山的事与她说了一遍。 蒋逍母亲的眼睛里落出泪来,嘴唇嗫喏着,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一个音节来。 “没事没事,您别担心,他很快就回来了。” 南曦安抚着她,又做了些清粥给她喂下,但是她只勉强喝了些水,便又闭上了眼睛。 若不是呼吸声微弱地传来,南曦几乎以为她要不行了。 焦急地在家等了两天,蒋逍母亲的状态越来越差,像是下一秒就要撑不住似的,但还死死地吊着一口气。 夏大夫看了一眼就摇头。 “这是在等蒋逍回来,要见他最后一面。” 终于,在第二天的清晨,蒋逍回来了,他背上背着一把弓,单臂扛着一只体形硕大的老虎,包裹里装着活人草。 他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到处都是伤痕,裂口,而最令人瞩目的的是他垂着的那条胳膊,干涸的血迹凝固在衣袖上,衣摆一角被撕掉一条,布条死死地缠住了胳膊。 他将老虎往地上一扔,快步走进了屋里。 “娘。”他进屋就大喊了一声。 原本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老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原本浑浊的目光,在此刻似乎也多了一丝光彩,脸色甚至红润了起来,像是病情突然好转了似的,她抬起手。 蒋逍跪在床前,还完好的那只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儿啊,你回来了。”她目光轻柔地说道。 “娘,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蒋逍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将母亲的手靠在自己脸上。 手指在他脸上触了触,蒋逍母亲嘴角噙了一抹笑,她笑着道:“别难过,我要去找你父亲了,他等我很久了。” “我唯一觉得可惜的,就是没有看到你成亲,就这样走了,我不放心。”说着,她抬头看了眼站在后面的南曦。 招了招手,将南曦招到床边。 “儿啊,南曦不错,心善,会照顾人,又会过日子。”然后对南曦道:“闺女,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这儿子,以后麻烦你多多照顾。” 她说着,声音已经弱了许多,脸色也慢慢又变得的蜡白起来。 南曦只不停地点着头。 蒋逍手指握得更紧,眼睛赤红,怎么也不愿意母亲就此离去。 “生死有命,别挂念我。”母亲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掌,声音越来越弱,然后便没了生息。 蒋逍顿时吼了一声。 “娘!” 夏大夫早早地就过来等蒋逍回来了,所以此刻也在场,他上前摸了摸蒋逍母亲的脉搏,轻轻摇了摇头。 南曦觉得鼻子有些酸,她背过脸去,不敢再看这画面。 蒋逍的眼睛已经红到要滴出血了,他足足三天三夜都没有睡觉了。 这几次为了进山采药,他历经生死,但是只因着心里存着一丝信念,拼了命地往家里赶。 但是现实确实如此残酷。 蒋逍将头深深地埋在床边。 他没有哭,痛苦到极致的时候,流不出眼泪。 他只是低声叫着,一声又一声。 娘,娘。 南曦的眼泪落下来,她走到屋外。 屋外日头正盛,阳光毫不吝啬地挥洒着自己的热情,知了也早早地爬上了树梢开始唱歌。 这热闹的情景,却让南曦愈发觉得难过。 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当时去世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绝望,觉得天塌了下来,生活唯一的指望就这样消失了。 蒋逍母亲去世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村里。 都是乡里乡亲,村长很快就组织人过来了。蒋逍家里只有自己,也没个亲戚,没人操办葬礼,这些事情,能帮就帮。 天越发热了起来,必需得尽快下葬。 蒋逍对于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就像是石化了一样。 那株放在床头的蓝绛花也不知何时枯萎了,蔫耷耷地歪倒在一旁。 南曦看到村长才知道,村长竟然就是那天跟她下棋,非要拜她为师的杨老头,也就是小芙的父亲。 在众人面前,村长表现得很稳重,知道蒋逍家的钱都给母亲看病了,便和众人商量着凑些钱,去李木匠家买口薄棺。 蒋逍这会已经回过神来,他松开母亲的手,用被子仔仔细细地将她盖好,然后走出门外。 院子里放着一只老虎,那老虎猎的时候很小心,虎皮保持的很完整,他不愿欠人银钱,这会当场就将老虎给卖了,得的银钱一部分抵了棺材钱。 李木匠一直摇头,表示不要,但是蒋逍坚持。 大家看他的样子,随时要倒下一样,也不好跟他推,就按照他的意思来。 当天晚上,就将人敛入棺材,葬在了他父亲的坟旁。 两个坟包挨着靠在一起,蒋逍跪在坟前,用木头立了块牌子。 他跪了很久。 因为下葬的时候,不能有女人在场,一直到村民们陆续回了村,南曦才听着人们的指点,摸索着到了坟边。 蒋逍的样子不对劲,她是知道他应该是好几天都没睡了,身上又有伤,胳膊肯定是骨折了,别的小伤口虽然不流血了,但是也能看到口子很深。 天热,不处理怕是会感染。 她怀里抱着从夏大夫那里拿的伤药,胳膊不知道严不严重,不然还得拉着人去夏大夫那。 摸到坟地的时候,她就看到蒋逍正直直地跪在坟前。 南曦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等了一会,也不见蒋逍有动静,他只是一动不动地跪着,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南曦不由得疑惑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没想到,手指刚一碰到人,蒋逍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手触到他的额头,滚烫的热度让她瞬间慌了起来。 糟糕。 “蒋逍!” 南曦立即拉住他还好着的那条胳膊,试图将他拉起来。 但是一个精壮的成年男子,又岂是她能拉得动的,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人拖到自己的背上。 但是蒋逍比她高,她一手托着他的胳膊,一手紧紧地托着他的腰背,一步一步往前挪。 蒋逍父母的坟地,还在靠近山的地方,离他家走路有一二十分钟的距离,到村里,那至少得半个小时往上,更别提是还拖着一个人的情况了。 走了两步南曦就放弃了,她将人放了下来,靠在一棵树上,赶紧往村里跑去。 她平生都没有跑这么快过,甚至都没有觉得累。 跑到村头她就放声喊了起来。 正是七八点刚吃过晚饭的时间,因为蒋逍母亲是直接下葬,没有请宴席,大家帮了忙就各自归家了。 这会都聚集在村头树下聊天。 南曦刚喊了一嗓子,就出来几个汉子跟她去帮忙。 不到一个时辰,蒋逍就躺到了夏大夫家。 他烧得脸色通红,伤口因为这一通折腾又开始渗出血来。 夏大夫一个劲地摇头:“真是造孽。” 摸了摸胳膊,为他正了骨,包了两块木板,身上的伤口又上了药缠了纱布,等全部包好,蒋逍已经变成一个木乃伊了。 南曦这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 “疲劳过度,失血过多,不病才怪。唉,病了也好,好好养养身体,不然,他肯定会折腾自己。” 药童煎了药端来,南曦忙接过药要给蒋逍喂下去。 夏大夫看着她,捻了捻自己的鬓发,突然笑了一下。 “我老头子还有事,蒋逍就托你照顾了。隔壁屋子也有床,可以休息,你要是困了,可以去那里。” “谢谢夏大夫。” “你也叫我夏叔吧。”夏大夫说着便离开了。 南曦掰着蒋逍的嘴给他灌了药,这么折腾他也没醒,只是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药太苦了。 放下药碗,又给蒋逍额头盖了块湿帕子。 到这会闲下来,她才发现四周很安静,只有烛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的声音。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蒋逍的事。 也许是因为,觉得感同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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