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钟,马路上仍有夜行的游客,昏黄的路灯下,摆摊做生意的人还没有收工。街景在眼底不断后退,风声呼呼从耳边掠过,沈知知半张着嘴,她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胸膛内剧烈的心跳,脑海一片空白。 不是害怕,也没有恐惧,仿佛拍电影似得,她一点真实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茫然,像黑夜航海,失去了方向和光亮,她陷入黑暗与未知的漩涡,看不见前后路。 岛上四面环海,大街小巷纵横交错,到处都是游客,沈知知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路况极熟,但她没想到终生居然也会如此熟悉,他带着她并非一路瞎跑,而是像早有安排,走哪一条路都是事先计划好的。 她忍不住抬头看他,风迎面吹来,把他的头发吹起,露出整张脸,饱满的额头,英挺的鼻子,一张唇紧紧抿着,透出坚韧与冷静。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沈知知想,初见时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机警与锋利,然后是毫不留情的冷酷和讥讽,但偶尔,他又会流露出温和的一面。 他与她以往认识的所有男子都不同,她不知道他会在哪一刻突然变脸。多可笑,遇见他以前,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看人的能力。 就在她出神时,终生已将她带到另一个海滩对面的街,与海伦街没什么不同,只是更大一些,街上酒吧、酒店、餐厅、咖啡店、烧烤应有尽有。 此时,他们已经停止奔跑,手牵手就像一对普通情侣。 一路上,他始终紧握她的手,他手掌宽大厚实,掌根有层薄薄的茧,掌心温热,沈知知看了眼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忽然感到脸红心跳。 “为什么来这里?”为赶走心底的怪异,她主动开口说话。 “我住这里。” “你住在这里?”她一直以为他是住在海伦街附近。 终生点点头,沉思几秒说:“根据我规划的路线,我们从这里离开会更方便。” 沈知知惊愕地睁大眼睛:“离开?” “如果今晚我不在,刚刚你已经被带走了。”终生转头看她一眼。 “所以,你刚才是故意关灯?” “恩。” 说话间,终生已经带着她来到自己住的地方了。 这是一家位于半坡的酒店,沈知知抬头看了眼酒店名——Peach Blossom Resort,从外面看,装饰豪华,露台、泳池一切娱乐设施都有。 “这里,会不会太醒目?”沈知知有点不放心。 “没关系,他们还没发现我。”终生边按电梯边说,“目前,他们掌握的信息还不多,这里酒店这么多,即使一间间查也需要时间。” 他这样一说,沈知知就不再说话了,跟着他一起进入电梯。 两人一路无话,走出电梯穿过走廊,直接到他住的房间。他住的是套房,房间很大,外面有客厅和大阳台,关上门后,终生到冰箱旁,打开冰箱拿出两瓶纯净水。 沈知知接过水,拧开盖子仰头一口气喝完大半瓶,一时间肚子里胀满了水,让她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你刚才说我们要离开?”她看着他问。 终生点点头:“最好明天就走。”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能跟你走。”她说。 听了这话,终生没有像之前一样对她冷嘲热讽,他神情平静,目光温和。 “过来坐。”他指了指自己身侧的沙发。 沈知知走过去坐下,而他自己却没动,倚着冰箱面对她站着。 “恩……要从很多年前说起——”他顿了顿,“其实,顾天明并不是宁江人,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头顶的吊灯光华璀璨,沈知知仰头望他,光束从她的头顶落下,她整个人都被这光笼罩,如置身灯海。 沈知知两只手紧握在一起,莫名的,她心里生出不好的感觉,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她坐得笔直,抬头望向他,像在等待发成绩单的学生。 房间里,静得让人心慌。 “听说过巴别塔集团吗?” 沈知知想了想,觉得似乎听过,很熟悉的感觉,但一时又想不起。 “这是一家医药科技集团,成立于二战时期,在世界各地都有研究所、制药厂、医院和实验室,最初生产抗生素和止痛药,后来,集团日益壮大,涉及的领域产业也更多,上世纪最出名的k疫苗就是巴别塔集团所研发。” 沈知知静静听着。 “二十年前,顾天明是巴别塔集团的科学家。”终生继续说。 科学家?她妈妈是科学家? 沈知知不可置信地看着终生:“二十年前,你也只是小孩子,你和我妈妈怎么会认识?” 几秒钟的沉静后,终生开口:“我……爸爸与顾天明一样,都是巴别塔集团的科学家,二十年前,他们在t国的同一个研究院工作。” 已经很久很久了,他没有再向任何人提起有关他爸爸的任何事,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提。 他怔怔地望着对面面白的墙壁,有片刻恍惚。 “二十年前,他与顾天明在研究院同其他科学家一起为巴别塔集团做最新研发,后来,到了第二实验阶段,我爸爸和顾天明策划偷走实验成果,并帮助顾天明带着我与你一起逃离t国。”终生回过神,接着说。 “那你爸爸呢?” “他死了。” 他声音很轻,身体向后靠了靠。 这是一种戒备、不愿多谈的信号,沈知知是学心理的,一下就明白了,因此,她不再问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回到整件事情中。 等等!她忽然想起自己漏了什么,脑海里一阵火光乍现。 “你刚才说——我妈妈当年带着你与我一起逃离t国?”她语气有些急。 终生点点头,他静静看着她,蓝色的眼眸中,清晰的倒映出她的样子,她仰着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住他,脸庞透着少女独有的天真。 “那我爸爸呢?”她问。 她清楚地记得,他爸爸说过,他生于此长于此,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宁江岛,如果二十年前,她和妈妈在t国,这根本说不通! “你……”终生看着她顿了顿,“你不是沈凌的女儿,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沈知知睁着眼睛,神情有些茫然,像是没听明白他说了什么,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半晌,直到刚才声音再次在她脑海轰然炸起。 ——你不是沈凌的女儿,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她的心很狠一跳:“你胡说什么!”她语气激昂。 “虽然你暂时接受不了,但这是事实。”他轻声说。 “这不可能!”她瞪着他,斩钉截铁道,“我不信!” “如果是我,一时间也不能相信。”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全身都绷着,双目圆睁,紧紧抿着唇,一脸凶狠的模样,像是随时准备跳起来扑人的猫。 沉默片刻,她突然站起来:“我要回去问我爸!”说完,她转身就走。 “不能去!”终生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拉住她。 她扬起胳膊狠狠一推,大声喊:“我就要去!” 终生猝不及防,身体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沈知知拉开门就往外冲。 他紧跟出去,在酒店走廊里重新抓住她,她就像一只发了狂的小兽,横冲直撞、张牙舞爪,终生不得不两只手一起从后面抱住她,拖着她向后退,沈知知被他紧紧按住,动不了,她恨极了,低头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终生疼得直皱眉,但胳膊却未有一丝一毫的松动,终于,将她拖回房间。 “砰”一声,他一脚把门踢上,然后将她按在门板上,自己转过来从前面压着她,他的一只腿屈膝抵着她,两只手高举,紧紧按住她的手,让她不能挣脱。 “松开!”沈知知奋力地扭动身体。 因为愤怒,她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上下起伏着,终生个子高,从他的角度望下去,一片春光明媚。 他眸光一顿,立即收回,然后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道:“今晚,你哪儿也别去。” 沈知知仰起头,与他对望,眼睛渐渐泛红。 “放开我!”她目光里像燃着把火,“我让你放手!“ 说完,她突然低头向他的脸撞去,她来势汹汹速度极快,纵使终生反应敏捷,但侧头闪躲时还是被她撞上,下颌骨火辣辣疼起来。 表面看是个瘦弱的小姑娘,骨子里却是只小野狼,终生忍了又忍,抑制住要揍她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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