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俊生做出有些为难的形容:“想来柳知县年少不更事……迎不迎的,无妨,无妨。”

柳叶暗自嗤了一鼻子,若不是今日凑了个巧,只怕是演完这一出,她还不知道。理了理衣袍,款款上前,掀起袍角作势下跪行礼:“下官德清县令,柳树,拜见员外郎江大人,知府宁大人。”

宁俊生唬得一跳,只道新任德清知县是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却不想是一个如此清俊娇小的少年,更想不到他也跑到拢翠山来了,还有方才的对话……关键是这少年那一脸的不卑不亢,款然行动令他心头突突跳了几跳。

江为东嗒一声将茶杯搁在桌上,抬手制止了柳叶下跪,似笑非笑地问:“这演的是哪一出啊?柳知县不将我等迎回县衙,也不安排馆驿,却跑这山上拜见来了,”抬眉四处看了看,登山踏青的人络绎不绝,在山道石阶上如缓然游动的长龙,“若是这一跪下,岂不引来众人旁观?到时候又不知会被编排出什么故事来。嗯,宁大人,你说呢?”

宁俊生连连附和:“正是正是。”

柳叶躬身朗声道:“下官失礼,理当赔罪。”

江为东:“你礼失何处?”

柳叶:“第一处,下官当日应该在府衙门外直候到宁大人才是。第二处,两位大人莅临德清,身为德清父母官,下官却丝毫不曾察觉,实乃失察。”

江为东挑起眉头,意味深长哦了一声:“这上官下访,不都会着人通知当地衙门么?何况我打的可是皇命钦差之旗号,不曾遮着掩着啊。”语毕,眼角微微瞥向宁俊生。

柳叶上前一步答:“想来是宁大人怕扰了德清衙门,故而不声张,只是这般却令下官好生为难……”

话未说完,却闻山道上一道讨好谄媚之声响起:“员外郎大人,知府大人,下官、下官德清县丞,钱、钱水淼,迎驾来迟……”钱水淼那瘦精精的身子如一只游弋在水沟中的水老鼠,在左右衙役的开道下,灵活地蹿到了亭子前头,拎着蓝袍前摆,施施然跪下磕了个头,“一大早下官就在驿馆外头候请两位大人,哪晓得两位大人却来此踏青。下官闻讯便急匆匆赶来此处,衣冠略有不整,还望两位大人恕下官失迎之罪、仪容不整之罪。”

江为东挑了挑唇角:“钱县丞,这恭迎上官之事不是该德清县令为首么?怎的让你一个年岁不小的人跑得如此气喘吁吁。”

钱水淼:“回侍郎大人话,柳大人初来德清,水土不服,身子抱恙,是以,恭迎之事就由下官代劳了。”

江为东:“如此说来,钱县丞早就知道本官今日会到德清?”

钱水淼:“下官三日前就已经接到湖州府文书,以及宁大人亲笔书信,千叮咛万嘱咐定要诸事安排妥当,切不可怠慢了钦差大人。是以,下官今日一早便已经在馆驿迎候。”

宁俊生在一旁,袖中手已经摆了数下,奈何钱水淼只顾与江为东讨功,全然不曾将眼风往他处瞟一瞟。

江为东哈哈一笑:“你这德清县倒是有趣。县令说浑然不知本官今日到来,而县丞却道三日前便已经开始准备迎候。”

钱水淼闻言一惊,抬头,正好迎上柳叶淡淡的眼神。“……这个,下官,我……”试图解释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钱水淼一脸的皱褶全都拧到了一起。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宁俊生。

宁俊生似乎并未看见他投过来的殷切目光,挥了挥衣袖道:“好你个钱县丞,胆敢欺上瞒下。来人啊,扒了他的官服,重责二十大板遣回家去。”

钱水淼闻言一惊,瞪圆了眼睛看向宁俊生,失声喊道:“宁大人,宁大人,你可不能……”州府几个捕快迅捷出手,将其按在地上,后面的话语统统都被尘土淹没了。

此时,卓元从远处传来的一声呼唤,打破了局面,“大人,这边有个人。”

确切的说是有一具尸体。

一丛离山道十数丈的树丛中,一具男尸就这样被杂草半掩着躺在那里。

柳叶对着江为东和宁俊生各作了一揖,旋即奔向树丛。钱水淼已然被州府的衙役押走了。

“通知仵作做好检验准备,还有你等随时做好搜查和缉拿人犯的准备。”柳叶边走边低声与身旁的田峰道。

田峰应声而去。

柳叶跨过几丛乱枝杂草,行到男尸旁侧。卓元正蹲在地上仔细检查尸体,“虽有外伤,却都是些轻微剐蹭,尚不致命。双唇发黑,极有可能是中毒而亡。具体的还得等仵作验明。”

柳叶环顾四周,此地位于拢翠山半山腰,离山道约有十五丈之远,周遭山势平缓,并无陡峭之处,断然不会是摔死于此。“若是抛尸,定然不是在山脚下杀害,应该是就在附近,”柳叶四处张望,眉头一蹙。

卓元颔首:“若是在山脚下杀害,再背到半山腰抛尸,说不通。若是凶手将被害人诱至半山腰再伺机下手,倒是极有可能。”搓了搓手,环顾了四周,在怀中摸了摸,掏出个布包来,“大人你看。”

那打开的布包里竟然是一大把碎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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