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昌王府,这回来得名正言顺。

柳叶领着卓元、田峰和大理寺的仵作一道登门。没有什么阻碍便进得王府大门,只是再进厅门之时,除了柳叶其他人等全被拦在了外面。

“子初去查一查……”话音未落,卓元接口:“晓得啦,我这就去问遍府中五百六十三人。”柳叶再转向田峰时,田峰道:“老规矩,我先去看现场,然后撒网。”顿了一下又道,“让小五留在大人身边……哦,”搔了搔头,“异修应该就在附近哦。”

柳叶莞尔,这一年以来竟然已经默契如斯。只是看着卓元离去的身影不免得还是淡淡蹙了蹙眉头。

进得厅门。赵颢坐在上首,端着一杯茶神色自若地品着,见到柳叶进来连眉毛都不曾抬一下。

柳叶依制行了礼,“微臣见过昌王殿下。”

约莫有小半刻时辰,赵颢才抬起头来,好像才发现柳叶一般:“哟,柳少卿大人,失礼失礼。”口中念着失礼,行动更是诠释着此二字的真谛,一不请坐二不上茶,只是拿眼瞟了瞟他,“前夜里柳少卿说给本王托句故人的话,我还以为你昨儿就得来呢。没想到让本王等到此时。”

柳叶微微一笑,自从那一场昏迷结束之后,她竟然时不时会笑上一笑,“昌王殿下见谅,微臣今日来不是专程为转述故人之话来的。是为了昌王府后头那两只泔水桶,和里头的东西。”

赵颢单手撑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头,微微斜着身子,“想不到柳少卿青年才俊,却如此喜好清奇,虽说那泔水桶是本王府的,要是柳少卿看上了,送你两只也无所谓。”

柳叶依旧立在堂中,面色含笑:“微臣不会兜圈子,只想王爷移步却辨认一下泔水桶中的尸体是否府中的人?”

赵颢眯了眯眼:“本王府的泔水桶里头有尸体?哪个不长眼的淹死在里头了?”

“所以请王爷移步看一眼。”

赵颢往椅背一靠,“你以为昌王府是你们那小门小院?几个人往跟前一杵,个个都能叫上名。要认尸王府总管去就是了,”拍了拍袍角,“晦气。”

柳叶面色淡笑如故,语气淡淡态度却是坚决,“若是王爷不想移步,微臣可以让人将尸体抬到这儿来。”说完,勾着头躬着身毕恭毕敬行了个礼。

赵颢一愣,一掌拍在案桌上,“反了你了,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胆敢这样以下犯上?”

柳叶依旧一副恭谨模样:“微臣不敢,只是这关乎人命的案子,微臣更加不敢懈怠。若是真的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回头去圣上面前参微臣一本。臣绝无怨言。”

回头去跟皇帝侄儿说这个柳少卿要断个案子我不愿配合?这种事情就是个傻子也不会做吧。何况不过年把光景,满朝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圣上对这个柳少卿那是恩宠眷浓,若非圣上一向对男宠毫无兴致,真不免教人以为他们俩之间有店什么。

虽有千般不愿,赵颢带着一脸冷清和倨傲,拂袖起身。

柳叶适时地道了声谢:“多谢昌王殿下体恤下臣。”

赵颢冷哼了一声,径直走出厅门。

尸身已经从泔水桶内捞出,置于王府后墙内的一座小院内。这个小院不大,除了几间用来堆杂物的房间再无其他,放在此处能够尽量不影响到府中其他人。

尸身发着阵阵恶臭,有泔水的酸馊,更有生肉腐败的气味,哪怕蒙上布巾,那个味道还是无孔不入般的钻进来。

赵颢离着小院还有数丈便被顺风而来的恶臭拍了一掌,差点儿忍不住呕了起来。饶是柳叶早有防备也是忍不住皱了眉头。

“昌王殿下请。”柳叶站在院门前做了个手势,盯着赵颢。

赵颢甩了一下袖,大步往内进,经过柳叶时狠狠甩了一下袖。

揭开盖着的草席,露出来的是一声粉色锦缎夹袄,外头还罩着一件水青色的褙子,上头有绣花,只是衣裳泡在泔水里头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和鲜亮。看起来是个女子,还是个身量很高的女子。左肩处有一道明显的印记,肩头的服色虽然有些磨损却还是清晰可以辨认,已那条印记为界,其他地方的衣裳已经跑去了原来的颜色。看来这具尸体在泔水桶中时乃是斜着身子,除了左肩头露在外面,其他的都泡在了泔水当中。

赵颢忍着恶臭往前一步,看了两眼,“本王不认识。”

柳叶接过仵作递来的布巾,系上,“殿下再看看。”

赵颢恼了:“本王说不认识你听不懂?”

柳叶:“王爷不认识这具泡变形了的尸身,可认识她身上的衣服?”

赵颢:“哼,柳少卿是不是觉得本王闲得发慌?”

柳叶:“不敢,只是刚才下官已经询问过府中其他人,这个人身上穿的衣裳……绣花乃出自府里绣娘之手。还有那个衣裳料子也是王府最常用的。加之她被人发现的时候在王府的后门边标着昌王府标记的泔水桶内……故而下官冒昧。”

口里说着冒昧,眼光却是咄咄,一股子非得让人给出个交代的模样。

赵颢竖起眉毛,恼怒道:“柳少卿,本王虽然只是闲王一个,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你不要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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