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元轻笑了一会儿,能得柳叶怼上几句,实在是够用半年的了。
果然,柳叶又恢复了端肃,“昌王府的那具尸体身份确定了么?”
卓元转了转手里的杯子,顺手提起廊下小几上的茶壶添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跟去岁腊月东水门外的那些一样,全是化名,身份是假的,不过……文牒却是真的,盖的是平洲府户房的印戳。”
柳叶怔了一下,文牒是真的,身份是假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冒了他人之名,用的是他人的身份文牒,二是造假造到衙门里头,用真印戳盖假文牒。既是平洲府的戳印,这查明真伪就得去平洲府走一趟,洋洋几千里,还是冰雪蛮荒之地。
柳叶的眉头蹙了蹙。
卓元将茶水喝尽,把杯子往几上一搁,“我已经飞鸽传书让人去查,最迟不出十日便会有消息。”
“让人去查?”哦,卓元是清风阁的少主,清风阁势力遍布天下。柳叶嗤笑了一下,抬眼望他,“你让清风阁去查,若是这些本是清风阁做下的呢?”
卓元摸了摸鼻子,一副事后恍然状:“伯植,你说得对啊,万一就是他们做的,我还叫他们去查……这事该如何是好?”
柳叶盯着他那浮夸的“惊慌”,不由得嘴角一挑,笑了:“你这是打算改演杂戏了?”
卓元收起浮夸的表情,跟着笑了:“难得能博伯植一笑,机会不可错过。”顿了一下,正色温声道,“放心吧,好歹清风阁尊我一声少主,何况卓安德诈死隐匿这几年,除了他的心腹其他人总归还是听我的,多少培养了几个可靠之人。”
其实从他那突然的“恍然”开始,柳叶便将心放了回去,此时只是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休沐的日子其实并不能真的歇着,所有闲适都只是表象。
柳叶往长椅上靠了靠,将头部躲进廊下阴影里,留着身子在太阳底下晾着,毯子盖在腰间一下,汤婆子压着毯子的边缘。手中翻着一本册子,那是卓元询问了昌王府五百多号人做的笔录当中挑出来紧要的一部分。
虽然最紧要的已经探讨过了,也不可以放过次紧要的。
蹲在檐头的异修忽地起身,这孩子轻功练得还不大好,时灵时不灵的,却喜欢翻墙上屋顶了。起身之时轻工便是不大灵光,采得檐头瓦片咯吱一响,掉下一块碎片,直奔柳叶身上去。
柳叶只觉眼前一花,定睛时,那片碎瓦已经捏在卓元修长白皙好看的指间。
“小和尚,下回上房顶避开你家大人,要是给砸出个好歹来,别说我饶不了你,就是你自己也得哭死。”卓元将碎瓦一掷,对时而轻功又灵光了的,正从房顶飘然落下的异修道。
异修一脸羞愧地垂下了脑袋,翻起眼睛悄悄观察柳叶的神情。
柳叶偏了偏身子,从册子上抬眸,“怎么,瞧见什么了,这么着急下来?”
异修这才抬起头,指了指门口方向:“皇宫。”
卓元竖耳一听:“有人来了。”
柳叶撤下毯子,站了起来,理着压出褶皱的衣襟,“宫里来人?”
话音未落,只听外头一声唱响:“圣旨到!”
圣旨到?!
好端端地下什么旨?
虽然疑惑,柳叶还是整肃了仪容,领着卓元异修并着冷月杨婶等全府上下一共七八人跪在厅堂领旨。
传旨的是郝随,他将跪着的人全瞟了一回,问:“人都在这儿了?”
柳叶:“居于府上的就这些人,唯有田捕头有公务在身,暂时离府。”
郝随啧了一声:“不对啊,前儿那个刘小姐不是歇在柳少卿府上的么?”
嗡,脑仁震了一下。赵煦说择日着人上门送封赏,原以为近日废后之事扰得朝堂后宫皆鸡飞狗跳的,一时也顾不上。没曾想这么快就来了。
此时柳少卿跪在此,何处给他变出个刘姐姐来?
卓元道:“刘小姐本是来见刘美人的,这见着了也就回去了。昨日就已经离开,想来今日也走出不少路了。”
郝随呔了一声,没奈何道:“这山野村妇,官家亲口允她要给她封赏,她怎么就不当回事?得,你们也别跪着了,这圣旨是给刘家小姐的,人不在我也只好带回去复命了。”
送走郝随,柳叶、卓元先后进得书房,掩了门。卓元拨弄了一下碳盆,让银碳烧得更旺一些,“我觉得这事没完啊,以防圣上揪着此事追查,我们得先做好对策。”
柳叶绕到案后坐下,“子初多虑了,此事宫里有英儿周旋,大不了给我安个待客不周之罪?”
“刘英儿能将此事周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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