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阵水花溅起,清脆的入水声在林中激起回声。    陌兮被三生反拉了下去。    大石头下的水不深。她躺在陌兮身下一脸错意,他用手撑着地以免压着她。此时,时间仿佛禁止了一般,阳光倏尔透进来,照在方才的大石头上。而大石头上的光又反射到水面,顿时波光粼粼,十分梦幻。三生与陌兮的身体早已湿透。她涨红着脸直至耳根,看着陌兮那双好看的不像话的深邃的眼睛,心房竟扑通扑通得跳个不停。    陌兮蓦然再靠近一点,双唇只有不到两厘米的距离,吐气如兰:“这就是你肆意妄为的下场。”    三生以为他要做些什么,竟惊恐地紧闭着眼睛。半晌,陌兮起身扬了扬湿透的衣裳,三生才忽地睁开眼睛,颤颤巍巍的直起身,脸还是泛红的。    “还不起来?你想泡在水里?”陌兮带着反问的语气道。三生这才后知后觉,初春的水冰得怪人。她踱着沉重的脚步上了岸,林间穿透而来的冷风打着三生薄弱的身体,不禁瑟瑟发抖。陌兮无言,而是将外套解下,走到三生面前,套在了她的身上。    三生看着陌兮,心中甚是温暖。  “走吧,回木屋。”陌兮先行一步走到三生前面。三生只得弱弱应一句:“哦……”    ——木屋    司韵婆婆刚一出屋便见到湿透的二人,忙迎了出来:“哎呦,你们怎么弄成这样了?”    三生抱手微屈身:“婆婆,有没有干燥的衣裳?”她快冷死了。    “有的有的,快进来。”司韵婆婆扶着三生,又转身道:“少爷,您也换套衣裳吧。”    “嗯。”    “公子。”司韵婆婆从一个箱子里翻出两套衣服:“这是我许久之前做的,不知合不合身。”她递给了三生和陌兮各一套,又道:“暂且凑合着穿吧。”    三生接过衣服,衣服手感极好,该是丝绸制作而成,不忘谢道:“谢谢婆婆。”    司韵婆婆叮嘱几声:“那我就出去了,换好后去炉边烤烤火吧,这初春的水可冷了,不要着凉才是。”    “嗯。”三生点点头,而后司韵婆婆便放心地关上门出去了。    三生看向身旁的陌兮,低头垂眸,有些扭扭捏捏:“那个……”三生踌躇着,指了指房间的另一头:“大人你到那边去,我……要换衣服了。”    陌兮意会地走远了,头也不回。因为他知道,她穿的衣服有些单薄,遇水身材便隐隐显现,若不是陌兮的那件外套,估计司韵婆婆就看出破绽了。    三生环顾了一下,这房间没有帘子。于是她不放心地说:“大人你不要转过来……”    “若你不放心,我出去便是。”陌兮微微侧脸,淡言。    外面的风很大,他是为了扶我而落水的,还是不要让他出去了吧。三生心中有些愧疚,毕竟他是因为她才弄湿衣裳的。    三生闻言莞尔一笑:“不用,我放心你。”    三生将外套脱下,披在身后的桌上,慢慢地解开腰带,雪白的香肩渐渐露出。三生扭头望向背后,隐隐出现了红色的印记,不过还好,只是淡淡的印记而已。三生而后将湿哒哒的衣服脱下,换上了干燥的衣服。半晌,三生换装完毕,这才吱声:“可以了。”    司韵婆婆给的男装还算合身,看来他是想到了三生身材娇小了。不愧是中原第一制衣匠。    出来接替后,半晌陌兮也换毕。那身服装是淡蓝色的,穿在陌兮身上格外帅气潇洒,还添了一种……毫不世故的气息。三生微笑着看着他,一起来到了木屋正厅的火炉旁取暖。    三生屈膝将手搭在上面,看着火炉里熊熊燃烧的烈火,思绪万千:“大人,你说……除了夏览,还有谁要追杀我?”    陌兮在三生身旁坐下,不语。    三生没有听到回复,便侧过脸来,火光照在她貌美的半边脸上,如梦似幻:“你为什么要帮我?”    陌兮沉思,不语,眸光却情不自禁地看向三生,又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但是这次……他不觉得她像她了,三生的眉目中更多的是澄澈空灵,而她……更多的是柔情与忧虑。陌兮不禁自嘲:是啊,她本就不是她。    第一次见她时,便由于她与她眉眼之间的两分相似失魂,留她下来也是因为她,但为何……现在三生给他的感觉……却不一样了呢?    “难道是因为玉佩?”她掏出腰中的凤玉递给陌兮。陌兮接过手来,打量了这枚玉佩,而后又从腰中拿出一个相匹配的龙玉,对比道:“也许我们之前有些联系。”他拿还给三生:“你保管好便是。”    “其实……”他顿了顿,看着一上一下挑动的火苗:“你很像一个人。”    “谁?”三生愣了愣,仿佛知道了什么。    陌兮又道:“但你不是她。”    三生沉默半晌才缓缓道:“她离开你了吗?”    “嗯。”    三生垂下脑袋,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跳跃的火光轻声问道:“那她会回来吗?”    “会的,期约就快到了。”他的眼神很温柔,没有了之前的冷淡。三生心中一震,原来……他也有这般感情,可惜……是给别人的。    “大人。”她称呼道,抬眸:“如果……如果有一天那个她回来了,你们应该会成亲吧?”她觉得有些唐突,但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摆摆手解释。    他看向三生,眼神中几分悲哀:“这还是个变数,因为像我这样的人,是很危险的。”    那就是想要……    三生组织了一下语言,方问出压在她心中的问题:“大人房间的那把剑是她送的吗?”    “嗯。”他毫不意外三生的问题,也没有解释那把剑的来由。也是,三生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凭什么让他解释他内心深处最柔弱的故事给她听。    三生只是一个逃亡的公主,一个身世迷茫的女子,一个寄人篱下的罪人。她终究要回到属于她的那个地方,至少现在……这里无关于她。    “真好……”她小声嘟囔着。    如果有一天,她回来了,认出我了,我应该就该走了。走到别处,走到有可以依靠的人的地方,但这种奔波感好难受,好难受。    “喂?喂!”一阵清澈又带着焦急的声音徐徐传入三生眼中,她好久才睁开眼,看向黑暗的四周,问:“这里是哪里?”    “卿儿,你还好吗?”熟悉的声音萦绕三生,她抬眸,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却什么都望不见,:“容颐?是你吗?”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容颐听见她声音时嘴角的一抹微笑,他柔声道:“是我。”    三生蹙眉,抬手挥了挥,却扑了个空:“为什么我看不见你了。”    “我就在这里啊,你看见我了吗?”  倏然,一道光拂进来,她看见了,看见了眼前俊俏熟悉的面庞,看见了他令人安心的微笑。    “容颐……”三生抱住他,眼角略有泪滴,在他怀里嘟囔着:“我好累。”    “没事。”他温暖的大手轻轻拂过三生的面庞,暖声道:“我陪你啊。”    这种感觉……亲人的感觉。    他突然轻轻扶起三生,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深情款款道:“卿儿,你及笄了吧?”    “嗯,两年前就及笄了。”三生实诚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那你嫁给我吧。”容颐温柔地抚摸着三生的脑袋。三生感到突然,竟不知所言:“我……”    半晌,她的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你会保护我吗?”    他信誓旦旦:“当然了,你嫁给我,做我的新娘,我的皇后。”    三生心中一震,竟有些不愿——是什么阻碍了她呢?    她终究还是开口,牵强一笑:“好啊。”    容颐笑了,他的笑如同天上的白云,柔软而又清澈。    天暗了下来,阳光消失了。    一阵锣鼓喧天。百层石阶下众大臣之声如雷贯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容颐今日一身金色龙袍,格外耀眼。他回眸转身对三生道:“卿儿,你终于成了朕的皇后了,一人的皇后。”    三生的眼神里尽是迷离。她看着阶下的大臣,又看向一旁的他国来宾,最后失望地垂下眼眸。    场景转到寝宫里。寝宫出一片喜庆,容颐搀着三生的手端坐在挂着红色纱帘的软榻上。    他与她的手十指紧扣:“卿儿,你开心吗?”    三生强颜欢笑——她不知为什么,为什么不开心呢?    “开心啊,当然开心,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啊。”她如花似月的面庞显出一抹好看的笑。    “是啊,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容颐喃喃,竟有一丝难以置信。    “容颐,你会待我一人好吗?”三生突然问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不知能不能相信,皇帝的身后固然有着三千佳丽,而她……将只会是他身后的一位。但她既然嫁给了他,她就必须无理由地相信他。    “朕向你保证,这辈子,朕只爱你一个人。”容颐温柔地说道。    “如果有可能,你会为我放弃皇位吗?”三生问出了一个看似糊涂的问题。容颐失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瓜,你在想什么呢?”    三生笑了。容颐解下她的衣带,轻拂着她的脸,将双唇贴在她的唇上……    “额娘~额娘~”一个稚嫩的声音呼喊着三生,三生转过身来,把双手搭在他的脸上:“你去哪玩了?快见过父皇。”    “儿臣参见父皇~”他用稚嫩的声音行礼,可爱极了。    “真乖~”容颐抱起小皇子,宠溺地看着他。    容颐兑现了他的诺言——他对三生真情不变,对她依然如刚见般那么好。只不过……他也有与其他嫔妃的孩子。    “卿儿,梅花开了,去看看吗?”容颐依旧唤她名姓,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    “好啊~臣妾去给皇上拿件披风。”三生起身便要往寝宫之处走去,容颐拉住了三生:“都说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就不要拘礼了,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容颐。”    三生笑笑:“好啦,我去给容颐拿件披风?”    容颐很开心,温柔地点了下她的脸:“去吧。”    他们的身边没有跟着的小太监,茫茫大雪之中只有他们二人。    “今年的梅花开得真漂亮。”三生折下一枝梅花递给容颐。    容颐接过梅花,拥住她:“以后每年我都陪你看,每年。”容颐没有自称朕——他很爱她。    不知道为什么,三生的心里空落落的。    容颐将手中的梅花插在她的青丝上,吻着她的红唇。雪花飘飘,飘落在他们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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