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桢和止水……能有什么话说?  凛和止水都只能算是点头之交,桢和他的接触就更少。  要说最近两个人的会面,就只能是几个月前在卡卡西的病房里非常不愉快的那一次了。  所以……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的样子呢。  桢给自己留出了机会和卡卡西独处,凛一面觉得自己应该顺着桢的好意和卡卡西一同去看望带土,另一方面,她又在深深地为自家妹妹担心。  止水人是不错,可他毕竟是个宇智波啊——他与带土可是完全不同的人!  凛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张望着。看着桢站在比她高了不少的止水面前却一点都不畏惧的样子,凛总觉得心里略有不安。  “怎么了?”  卡卡西问道。他看到了凛有些心不在焉,于是顺着凛的目光同样回头望去。由于视线略受阻,卡卡西回头的动作稍微大了些,墓园门口那三个人的身影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还是有些不习惯。  “别担心,”卡卡西安慰道,“她不会吃亏的。”  在卡卡西看来,野原桢对“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绝对了解得清楚透彻。遇到强势的对手,她肯定会第一时间装可怜;要是换成他这种懒得和她一般见识的或是那些名副其实的弱鸡,她才会出言对其进行惨无人道的碾压。卡卡西与止水组过几次队,也了解止水并不是喜欢争强好胜的人。所以……他能确定,桢在遇到止水时会延续对他的战绩,直接把止水打击得体无完肤。  卡卡西很少主动安慰队友,所以这一次凛在听到他的话之后也很是意外。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他的脸,正好撞上卡卡西那只黑眼睛里略带安抚的目光。凛心里“嗵”地一跳,不由自主地感觉脸颊有点发烧。  “不,我不是……”凛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集中到远处的桢和止水身上,“我知道她不会吃亏,只是……”  凛又看了卡卡西一眼,狼狈地把目光转开了。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更了解桢?凛说自己是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深知自家妹妹脾气秉性的凛担心的根本就不是桢会不会受止水欺负,她担心的是桢会不会欺负止水!  卡卡西病房当中那件事导致水门班全体,当然也包括桢,对整个宇智波家族好感全无。可问题是,再不满,他们又能采取什么有效措施让卡卡西避开未来必然的命运?就连水门老师都只能屈从于残酷的现实,更何况是他们几个小孩?如果说桢今天逞一时之气惹怒了止水……止水会不会把这件事上报给宇智波家族?桢会不会受罚?这件事有没有可能再次牵涉到卡卡西身上?  凛很担心,然而,还有一种羞耻感充满了她的内心。  她今天是和卡卡西一起来看望带土的没错。可是……这里是墓地,是带土最后的居所,在这样承载了所有人哀痛怀念的场所,她怎么还有精力去对卡卡西的安慰感到心动?这未免太不合时宜了吧?  然而还没等凛把那句话说完整,卡卡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们不会吵起来的,你放心吧。止水也不是那种人。”  凛愣愣地看了看他,又转头瞅了瞅门口一副乖乖模样正和止水说着什么的桢,慢慢点了点头——虽然脸上还有些担心的神色,但很快,凛便露出一个微笑来。  “恩,你说得对,我们赶快去看带土吧。”  卡卡西从前听过一句话:“长大不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而是发生过那么一件事之后,你就突然发现,你长大了”。现在的卡卡西就发现,自己在那一夜之间,便长大了。  从前的卡卡西,就和他偶然听到带土和桢偷偷交流出的结论“冰山怪”一样。由于有了童年时期的残酷经历,他对周围的任何事物、任何人都刻意保持着一种冷冰冰、硬邦邦的态度。  帮助了别人又如何?接受别人的帮助又如何?最终还不是会像父亲一样,被人误解,被人排挤,直到生命的最后也没有任何一个他的“同伴”跑出来对他说上那么一句安慰的话。  所以,同伴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一群协助他完成任务的工具。如果由于他们的原因耽误了任务……他该怎么办?  父亲选择了同伴,又被同伴们抛弃;那么……他卡卡西就别再重蹈父亲的覆辙了。  可是,一直在内心对自己明示暗示“别搭理那些无聊的人”的卡卡西,最终还是被同伴们的热情感染着,感动着。  他们会关心他,照顾他;他们会给他办惊喜生日会;他们送他礼物;他们和他打闹说笑;他们有什么事都会拉他一起……  虽然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但是,卡卡西骗不了自己,在同伴们对他做那些事的时候,他是高兴的。  没错。他喜欢水门老师揉他的头发;喜欢师母在他脑袋上敲爆栗;喜欢凛替他和带土解围;喜欢带土不服气地瞪他;喜欢桢装模作样地对他说好话;喜欢阿凯来找他进行各种各样的奇葩比试……  然而,他发现得太晚了。  之前的几个月当中,他几乎每天都会到带土的墓前发上一会呆。而每一次过来,他都会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用一把生锈的钝刀慢慢划开,新鲜的伤口裸露出来,疼痛无比。  其他的时间,哪怕他并没有在想那件事,被遮住的左眼依然在时刻提醒着他之前所犯下的错误。  卡卡西和凛两个人静静地站在带土的墓前,谁也没有说话。  上一次凛带给带土的白色菊花已经枯萎了。凛蹲下身去,用手绢把墓碑擦干净,并收拾好那些枯枝败叶。他们这一次是从水门老师和玖辛奈师母的婚礼上偷跑出来的,自然没带着花。所以,没有了鲜花的装点,整个墓碑看上去就像是从未有人来过那样冷清。  几个月之前,他们还在一起打打闹闹。而今天,已经是天人两隔。  “带土,我和卡卡西又来看你了,”凛深呼吸了一下,刻意地用她平时那种活泼的语气说道,“不知道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一个孤魂野鬼而已,孤零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今天是水门老师和玖辛奈师母的婚礼哦。可惜……你不在……”  是啊,带土已经不在了。未来发生的所有事,他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了。  “恩……我们都没想到这场婚礼能惊动村子里那么多人呢!”凛吸了吸鼻子,嗓音比刚才略有嘶哑,但她依然勉强打起精神继续说道,“婚宴上挤得不行,我们都快没有地方待了呢。为了让你早点知道这件事,我们就提前过来了,你没等着急吧……”  怎么会不着急?带土那家伙的性子就好像被火苗燎了屁股的小公鸡,如果他知道今天那场婚宴的场面,一定会气得张牙舞爪让人看到就心烦。  可是,不管怎样,他是水门班的一份子。水门班发生了这样盛大热烈的事,他不在。  如果带土能出现,就好了。  如果带土能从那个岩洞当中逃出来,就好了。  如果他当初能对带土多一些和颜悦色,就好了。  如果……  “带土,是我对不起你,”卡卡西声音低沉,掺杂着浓烈的懊悔痛惜,“如果不是我的话,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怎么可能不在……”  凛刚才勉强维持的平静表情瞬间就破了功,她只能用力捂住嘴巴才能抑制住自己的呜咽声。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声音在耳边响起:  “带土,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话……”  不!不是这样的!那件事明明就是她的错!卡卡西你到底为什么要抱着对带土如此之深的愧疚?  该愧疚的人是她!是她!!  “卡卡西!”凛终于忍不住大声叫道,“你别再说下去了!那件事要怪也只能怪我,如果不是我实力太差的话,你和带土谁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果不是她被抓走,带土不会死,卡卡西不会失去那只眼睛,也就不会被宇智波家族胁迫。  卡卡西皱了皱眉头,慢慢摇了下头。  “不,凛,不是那样的,”他不再正对着带土的墓碑,而是转过半身直视着凛的泪眼,“你忘了那天是……是我当队长的。是我安排你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就是因为我当时对带土太不信任……”  身为一个小队的队长,却对自己的队员们充满了不信任。卡卡西之前一直深信所有的问题他一个人就能解决。队友们做的事仅仅是“帮忙”而已。可是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错误。  “还有,凛,你被敌人抓走之后,是带土执意要去救你,而我……我……错的是我,是我害得你们成了这样。”  如果他能第一时间就和带土转回头去救凛的话,说不定带土就不会死了。  今天,带土无论如何也会聒噪地出现在老师和师母的婚宴现场。  凛依然每天高高兴兴地为他们劝架,而不是整天以泪洗面。  然而,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如果”?  所有的错误,都是他卡卡西一个人犯下的。而错误造成的恶果,却是由无辜的带土替他咽下的。  带土死了,他还活着。这……公平吗?  卡卡西深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可是,他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想让队友们为他的错误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啊。  “卡卡西,你……”凛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嗫嚅着说出一句话,“你别这样想,其实那件事……”  桢一直在告诉她那天的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对错,所有的人都没错。毕竟,谁能预料得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呢?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现在,无论是她,还是卡卡西,都深深地陷入到自责的黑洞当中无法自拔。  “凛,我是一个打算放弃你的**,这是我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卡卡西依然望着她,却又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她,“所以,今天在带土面前,我……向你保证……”  卡卡西这是要做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  凛从前不是没有想象过在某一个温馨浪漫的时刻,卡卡西微红着脸,低声对她说出那句“我会保护你”的场面。哪怕她是一个人待着,也觉得羞涩到不行。所以就算是和妹妹在一起,凛也从来没敢和桢交流过这方面的感受。因为桢准会嘲笑死她。  初恋的滋味,就是这样甜美而又充满期待吧。  可是,凛绝对不想让卡卡西在带土的墓碑前对她说出“我会保护你”啊!  场景发生了变化,即使对话的内容一样,代表的含义也完全不一样啊!  “卡卡西你别说了!”凛惊慌地制止道,“你知道我……”  卡卡西那只黑眼睛定定地望着凛,表情充满悔意,语气却坚决如铁。  “凛,我会保护你的。带土把你托付给我,所以,我绝对不会再犯之前的错误。你是我的同伴,无论怎样,以后我都会带着带土这只眼睛,把你当成自己的生命来保护。”  十二月的北风吹在身上透骨的寒冷,凛却几乎感觉不到。在那一刻,她的心慢慢地凉了下来,就像是原本温柔宁静的湖水一点一点地结上了冰凌,直到彻底被冰封住,永不见天日。  卡卡西说会永远保护她。  这是她一直想要的。  然而,最心爱的男孩子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凛心里那尚未开出一朵小花的初恋,也就这样夭折在了寒风里。  他说要保护她,只是由于对带土的承诺。  他说要保护她,只是由于对同伴的责任。  他说要保护她,却无关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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