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耳出了先知帐,就看到了把守在外面的督禁队,他双手交于背后,挺直身体,中气十足道:“北区夏耳认领六千鞭!”    督禁队的人听完后都是一吸凉气,他们知道夏耳这回肯定是要被重罚的,但是六千鞭!!这六千鞭子要是真下去了,那不是连人都要抽没了?!    督禁队的队长桔麟点出了五名执刑手,对他们耳语到:“分开执刑,今天先执刑一千,你们手底下有点数,飘彩就行。”    五个被点出来的队员此时很是闹心,还飘彩就行?你说的倒是容易,这再怎么有数那也是一千鞭子呀!北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谎报数字根本连想都不要想。    这小子可是第一刃的人,但凡有点脑子的谁不清楚,什么除名,无非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全是做给外人看的。    这样的人是你想动就能动的?十支刃队尽管私下里掐的厉害,但只要是有人动了在刃的人,他们绝对是一致刀尖对外的。    再说第一刃全是些个道貌岸然的刺儿头,赫禹更是个面松手黑的,他们几个怎么就这么倒霉,轮上这种差事。    桔麟心里也很无奈,智彩先知那番似是而非的话现在还在他脑子里晃荡着呢,“岛禁必须贯彻到底,绝不能有一丝懈怠,但你最好还是挑几个有眼色的来执刑,有眼色的总归是机灵些,完事后让他们多留神,总归不至于太容易就让人下了道儿,你说是吧。”    桔麟不禁在心里冷笑,这是叮嘱吗?怎么听着更像是威胁呢?他智彩是什么人,还能有他不敢动的人?四区先知加在一起,就属他手段最刁,第一刃的刀就算再长还敢挑了先知帐不成?如果先知帐真想办他们那也就是办了,这明显就是赤/裸/裸的偏袒,还一句话先塞过来堵死你的嘴。    现在倒好,只把他们督禁队架在火上烤,吃力不讨好外加损人不利己的事,他吃饱了撑的才去逞那份儿能,赶快把这六千鞭子对付过去,交差了事,这些刺儿头谁爱拔谁去拔,他们督禁队才没那个份儿闲情逸致。    夏耳被五个督禁队员压到了执刑场,之前的”难兄难弟”们此时正在“享受”着呢。    这些个小子在先知帐里全都是中规中矩,但出了先知帐,谁都是谁的祖宗,除了老子,就是爷爷,就好像谁真的见过爷爷似的,反正就是要闹场,叫骂声,喧哗声,鞭子声,声声灌耳。    全都是咬紧了牙,就是不喊疼,哪个只要能喘上一口气,肯定就会不失时机的各种撩嗓子甩威风,可着劲儿的给你翻腾。    一个个不怕被打到皮开肉绽,就怕自己发出挑衅的劣于同伴落了面子,反正到了这儿他们就没想过还能有好,所以一个个早就豁出去了,不就是抽吗?尽管来!老子皮厚的很,就怕抽疼了你们这群龟孙子的手!    夏耳被扒了上衣,锁在了刑架上,他到不像那些只似得张扬跋扈,只是一脸平静的等待着被执刑。    这一千鞭子要是让一个人抽下来,那还真不好说是在罚谁,所以五名队员,每人执行二百鞭。    第一个执行的人还没扬鞭子,就看到了在围观人群中四道赫然在立的身影,渡拜、颜环、安巴朗以及葵晓,他们几个除了颜环笑模笑样的以外,其余三个都是一脸冷淡。    这群第一刃的刺儿头!这名执行队员在心里面骂着,脑子里面却在转悠,这么多人看着,开头几十鞭子下去怎么都是要挂下层皮肉的,不然也太说不过去了,只有把头开好了,后面才好留手,连他都觉得自己傻,干嘛第一个跑过来。    等这一千鞭子抡完后,这几个督禁队员也算是明了了,要不说第一刃能横呢,就人家队里这么个男孩一千鞭子挨下来都愣是一声没哼,就算他们再怎么留手,这可是一千下!绝对够受!这小子的背已经烂成肉泥了,早就不能看了,那血肉模糊到令人看了直想作呕,围观的人们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反正都是不忍直视。    第二刃的队长夏手走了过来,接过自己的阿弟,扛到肩上就径直离开了行刑场。    之后每次对夏耳行刑,观刑的人数都在减少,到了最后两次,只剩下了第一刃和夏耳的阿哥们,夏耳这31天趟过来,人跟死了也差不了多少了。    在夏耳养伤的日子里每次有人来看自己,他都无比期待能是尾幽,可是亲近的、不亲近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尾幽的影子,连葵晓都来冷嘲热讽过自己一番,可就是不见尾幽,她一点都不想自己吗,哪怕就是看一眼也好。    三位阿哥觉得阿弟这身体恢复的还是很神速的,就是这精神反而越来越萎靡了,不是给打傻了吧?难道给那些个没长眼睛的不小心抽到了脑子?    不可能呀,那些孙子整日里竟耍弄鞭子了,要是这也能失手,那也不用活着了,再说他们当时都看着呢,没见有哪下抽着脑袋呀。    可就眼看着阿弟人越来越懒,话也越来越少,时至今日已然是个哑巴了,这饭也不好好吃,连水都不好好喝,这是打算要绝食了?他们家男人闹绝食,这还真是见了活鬼了。    夏手把饭和水丢到桌上,喊道:“没人有闲工夫一天到晚伺候着你,我看你这伤现在也能动了,以后要吃饭还是咱们家的规矩,你要是饿死了,那样一个丫头早晚是要给别人睡的,像这种事你心里应该有数的很。”    夏手说完一使眼色,三位阿哥就集体离开了夏耳的帐子。    夏耳听完这话,扯开身上的被子,翻身就跃了起来,靴子都没顾上穿,人就冲到了桌子边,见什么就往嘴里塞什么,根本都不带嚼的,就差没把碗都吃了。    帐子外的阿哥们看的笑到肚子疼,三人放心的离去,他们当阿妈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几人由衷的感叹阿妈可真是伟大。    这几日夏耳痛定思痛,吃喝全没落下,有时间除了摆弄刀就是思考着到底该怎么打破目前的僵局。    他那时从异兽场捡回了命,苏醒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阿哥们抬自己去看尾幽,却被尾雉一通大骂,三个阿哥全挨了尾雉的耳光,尾雉当时盯着趴在地上的自己,那眼神几乎能吃人。    那天夏耳理解了什么叫忌惮,在他15年的人生经历中这两个字之于自己几乎等同天方夜谭,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夏耳家里全是男人,他对阿妈的记忆也很模糊,反正从记事以来,家里就只有阿哥们,他家吃饭靠强抢、靠打,想穿干净衣服同样靠抢、靠打,想少干活同样还是靠拳头,撕架几乎每天在他家帐子里上演。    第一次和外人动手时,夏耳那狠劲像饿了十几天的狼崽子。    第一次进异兽场,他更是兴奋的一夜都没合过眼,当时男孩们拥挤在一起,他的眼睛却只盯着葵晓,就怕这小子先于自己冲进去。    第一次看到异兽时,夏耳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这样强悍的大家伙,不再是图画,也不再是关在笼子里的蔫儿样,而是杀气腾腾的在自己眼前,他握着刀刃的手不住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亢奋,他要宰了它,他一定要亲手宰了它,那一刻他浑身的血都在叫嚣着要怎样去翻天覆地一番。    而今他在面对尾雉时,觉得对方比异兽可怕多了,夏耳不敢越雷池分毫,他不想让尾雉憎恨自己,不想尾幽亲近的人厌恶自己,可对方偏就是如此厌恶他。    自从他一头栽进去,尾幽给了他太多从没有过的感受,兴奋、甜蜜、忐忑、压抑、渴望等等,太多太多了,在这段日子里他几乎全尝遍了,他难受,难受的不行,有时觉得连呼吸都是如此艰难,但他就是忘不了尾幽,怎么都忘不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真的不知道。    他第一次见尾幽是在十支刃队选“饵”的场上,他们这些人手刃异兽的数量太多,浑身的血腥味与煞气是根本无法洗不掉的,早就和各自的气味浑然一体了,人是闻不出来,但野兽却能靠天性洞悉这一切。    先知们把岛上一种名为螺草的绿叶植物经过熏制磨成粉末,他们在洗澡时用这种东西擦拭过身体,便可以暂时掩盖戾气,但是随着时间和汗水的分泌,最多一天,这种东西便会失效。    “饵”虽然不是刃队伍必须的,但有一个能吸引异兽的诱饵的确会事半功倍很多。    夏耳那天是无聊到要死,如果不是赫禹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到场,他更乐意进异兽场里去滚一天,比坐在下面无所事事要好玩得多了。    看着一群姑娘依次走到被提前安放好的兽笼之间驻足,一个一个一轮一轮的换着,夏耳觉得这就是一种催眠,他就那样昏昏欲睡的闭上了眼。    突然异兽一时高涨起的嘶吼声铺天盖地的袭来,他整个人就被惊醒了,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却看到一个比其他姑娘都娇小的丫头站到了兽笼之间。    弱不禁风的女孩就那样立在一群巨型异兽之间,微风卷起她的裙边,纤细的小腿几乎不盈一握,披散的长发垂落至腰际处不安分的随风舞动,她的神情一片淡漠,她的眼中仿佛没有嘶吼的异兽,也没有任何人,她就只是安静,就那样安静的站着,夏耳突然体会到原来安静也能如此灼目,那些兴奋至极的异兽与这样的女孩交织在一起的画面,夏耳至今记忆犹新。    他当时还很奇怪,这女孩能是北区的?自己怎么就从没见过?他也不想想,他之前眼睛里除了刀就是拳头,终日里最惦记的人就是葵晓,在北区夏耳能对上号的姑娘根本就没几个,而今天他却记住了一个叫尾幽的女孩。    最优质的诱饵,当然是属于最拔尖的队伍,所以尾幽只会属于第一刃。    夏耳以前并不觉得他有特别在过意尾幽,只是偶尔看着尾幽他会发愣,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也懒得多想。    有次看到尾幽在河对面洗衣服,而在她身旁还排列着很多女孩时,夏耳才意识到尾幽长得特别不一样,反正即使有再多女孩他还是能一眼就找到她,可他说不出是哪不一样。    直到有个小子问自己,“耳朵,你们队里那个特别漂亮的丫头人好相处不?”    夏耳才惊觉到,对呀!尾幽这种不一样应该就是叫漂亮,那天夏耳心中才有了关于“漂亮女孩”的这个概念。    但后来他还是一切照旧的生活,直到自己欺负了尾幽的那个晚上,他都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了,等他意识到时已经就那样了,可这样的事一旦开了头,夏耳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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