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谢氏开始准备万寿节进献给皇宫中的寿礼,参加完万寿节的宫宴过后,就是惠安大长公主的生辰,又要准备东西。 谢氏早就给王蓁准备好了入宫时穿的衣服,首饰,就等着那天到来,好上身。 安王府,紫竹园。 代墨跟元维煜身边的另一个下属代善说着悄悄话。 代善用手肘捅捅代墨的胳膊,“怎么,世子还在那儿对着人家郡主送过来的物什发呆呢?” 代墨可算是有了个吐槽的人,嘴皮子一张一合,就跟打豆子一样,利索的不得了。 “可不是,我跟你说啊,自从这东西送来,都有半个月了,我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一方帕子,一枚比目鱼碧玉佩,偏咱们世子,一得空就拿出来瞧!” 见代善支棱着耳朵听着,说的更起劲儿了。 “你是不知道,咱们世子那天之前,让我去找书斋的掌柜,把所有风俗地理志的书全都放在最顶层,又把梯子弄坏了,”朝着代善挤眉弄眼,“你懂吧?” 见代善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点回音都没有,不满地拿手在他脸前晃悠,“我说,你到底听不听啊?” 然后,代墨的身后就有一道极其清润却又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哦,说的什么,我也想听听,代墨,重新讲一下吧!” 代墨都要哭了,苦着张脸,结结巴巴,“这……这,世,世子爷,属下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就是跟代善乐呵乐呵。” 元维煜抬眼,摩挲着广袖中的手帕,“什么时候,本世子的私事也可以让你拿出来取乐了?” 代墨和代善“噗通”一声跪下来,“世子,属下甘愿受罚。” “本来不想罚你们两个的,但既然你们执意要求,那就每人领十军棍,扣月例一年。” 挥挥袖子,作势要离开,忽的,定住脚步,“对了,两个月之内把大皇子在外放贷,重利盘剥的证据找出来,证据不足也行。” 留下两人在原地暗暗叫苦,这还得负伤搜集证据,没天理啊! 代善瞪了代墨一眼,“你个傻货,我都那么提醒你了,还在那说个不停,这下好了,被你连累死了!” 还没等代墨回个话,径自走开了。 留下代墨一个人气的不行,直骂他过河拆桥。 元维煜走在紫竹林里,掏出那方素帕,想着当时它擦过王蓁的唇角,又想到了她如鲜花一般娇嫩的唇瓣,眸色渐深。 听到竹林里渐渐加重,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将手中之物收起来,回过头,“何事?” “禀世子,今年大乾的附属国会在皇上祝寿之时进献纳贡,而且派出的不是王子,就是宗亲。” “与那人交好的多罗国来了吗?” “来了。” 阳光透过斑驳的竹叶,打在元维煜的脸上,让人辨不清神色。 万寿节之日,所有皇室,宗室,勋贵,以及三品官员及以上家眷,方可入宫拜寿。 万寿节,是皇帝寿辰的特称,三节两寿,其三节便是端午节,中秋节,春节,两寿是万寿节和孔子诞辰。 可见其重要程度。 是以,就连半年前刚刚回京的惠安大长公主都出席了。 惠安大长公主是王蓁七婶的外祖母,因为惠安大长公主一生只得这一个女儿,而且还和自己一样,子嗣艰难,所以就偏疼敏淑郡主,自然,爱屋及乌,就十分疼爱河阳县主,连自己的亲孙女也略有不及。 惠安大长公主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经历三朝帝王而不见衰败,其智慧心计可想而知。 老太太带着一帮女眷来给她请安,惠安大长公主乐呵呵地应下。 看着王蓁,“这是大国舅家的蓁姐儿?封号是靖安的那个孩子?” 王蓁再行一礼,“靖安见过大长公主。” 看了眼自己的外孙女,毕竟这孩子是自己手把手教的,看人不会出错,“这孩子生的真好,是个美人胚子,有规矩,真不知你们啊,是怎么养出来的,”说着从头上拔下一只碧玉攒凤簪,插在了王蓁的发髻上,“不是什么好东西,戴着玩吧!” “多谢大长公主,靖安一定会妥善保管。” “好了,快回去坐着吧,这里有襄晴陪着就行。” 既得了允准,众人也都回去坐下了。 只是,大长公主身边的那个妙龄女子,神色却很是阴沉,用力攥紧手中的帕子。 那女子约莫十八九岁,未梳妇人发髻却又未出阁,是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女,安襄晴。 她自小与河阳这个表姐不对付,无它,明明她才是孙女,祖母却更疼爱表姐几分,她父亲是侯爵,河阳母亲也是郡主,为什么只有她得了县主的爵位,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她河阳早早嫁了个如意夫君,而她的未婚夫却要守孝三年,还是个废物!凭什么?这世上所有的好处都被她占尽了? 惠安大长公主自是察觉了安襄晴的情绪变化,淡淡提醒,“这是皇宫,皇上同我也没什么情分可言,你最好老实点,别弄出什么幺蛾子,给我丢人!” 安襄晴咬着牙,低下了头,安排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是,祖母。” 大长公主不再理她,要不是她儿媳妇今日有恙在身,她怎么会带着这么个蠢货出来! 另一边,王蓁却在纳闷儿大长公主旁边的那个女子是谁?要说不熟,怎么可能会在大长公主身边坐下?熟的话,怎么连个介绍都没有呢? 偷偷地跑到谢氏身边,低声询问谢氏,“娘,那个鹅黄色衣服,坐在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孩子是谁?怎么……” “是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女,安襄晴,也是你七婶的表妹。” 王蓁这下明白了,看其他人的态度,应该是这个安娘子做下过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所以,惠安大长公主都不愿意介绍她,丢人现眼。 谢氏嘲讽地牵了牵嘴角,“她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 王蓁捂住嘴,掩住眼中的惊讶,二十二,她还以为十九二十呢! 拍拍她的手,“回去我再与你细说。” 点点头,王蓁回到自己的座位,恰好对上了刚进入鸾和殿的元维煜的视线。 不可遏制的红潮再一次在脸颊上蔓延。 忙低下头,错开元维煜扫来的视线,旋即抬头,朝着元婳招手。 元婳立马撇下她哥哥,一蹦一跳地跑过来。 “阿蓁姐姐,四堂姐呢?怎么没有见到她?”元婳歪着小脑袋,一派的天真无邪。 “我也一直没有见到,进宫后也没有去朝凤宫,所以我也不知道。”王蓁也在疑惑,按着四公主的性子,这样的场合她早就该来了。 这两人并不知道,为了参加这次国宴,她可是熬了好几个通宵,把五百遍的礼记抄完,然后急忙梳妆打扮赶来这里。 坐在轿撵上,还不停地打着哈欠,对下面自己的贴身宫女碧萼吩咐着,“我先眯一会儿,等到了,你再叫我。” 碧萼急忙应到,“是,公主,您放心!” 心里却是有些埋怨四公主的生母郭妃,非要让四公主写完了才能参加国宴,要不就不参加,自己生的女儿,这样难道就不心疼吗? 殊不知,郭妃是得了皇后的暗示才这样做的,这次国宴,说不好就要择一位公主下嫁其中一小国,没成想,四公主这么坚持。 不过,就这哈欠连天的模样,加上年纪,估计也没有哪个皇子会看上。 到了鸾和殿的台阶下,碧萼叫醒四公主,扶着她下来,和她一路跌跌撞撞地爬上台阶。 碧萼扶着四公主坐下,自然被王蓁看到了,走到了四公主旁边,“碧萼,阿郑这是怎么了?这么乏就不要来了,等我和阿婳一会儿去找她不就好了?” “郡主,奴婢也劝过了,可公主不听啊,而且因为这次有一些不同于大乾长相的外邦人来朝进献,公主是说什么也要来见识一下的!” “你也坐下,扶着阿郑靠在你身上,我和阿婳尽量给你们两个挡着,要是累了,就和碧桃换一下。” 四公主本就是序齿最后一位的公主,座位和安王妃相邻,是以,王蓁和元婳在这里并不打眼。 一转头,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与爆碳性子的元媛又是争论不休的人,不是那个两年前见证了元媛的升迁之路的程素清和她的表妹杜韵儿,又是哪个? 虽说,非皇帝心腹或有才干之人不得三品,但是,这鸿胪寺,历来就是个清汤衙门,只在接待他国来使的时候,才能发挥点作用。 但,巧了,今天这国宴,除了礼部的,就是鸿胪寺这帮人安排的,所以说,真要是硬碰硬,元媛贵为郡君,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可是,按时间上来说,她出母孝了么?她记得程家太太是两年前的六月或是七月里没的,可到现在,也不过两年吧,还差着三个月呢! 那边吵吵嚷嚷的声音终是把四公主吵醒,泪眼摩挲的,扶着碧萼的肩膀,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朝着声音发源地赶去。 王蓁和元婳要拦住,结果没成,只能跟着她,看着她,别惹出什么乱子。 王蓁也很是纳闷,这程素清周围的人真是和元媛天生地不对付,到哪都能吵起来。 元媛这人,嘴巴不饶人,有点小聪明,但是心性还是不错的,就看那几年,她一直以为是王蓁害她丢了爵位,但是却只是在言语上膈应人,其他真格儿的一点没动,就可以看出来。 虽其中未尝不是惧怕王蓁身后的王家和皇后,还有就是她想不出什么高招的缘故,可她的本性却是占了一半。 可是,竟能让这样一个人,实打实地厌恶,那只能说,这人是真的有本事了。 程素清确实挺有本事的,上次元媛在王府设下桃花宴,吃桃花饼,品桃花茶,桃花酒。 就邀请了一些平常有来往的官家千金,本来并没有邀请程素清,但是都说了,人家舅舅是从三品的官职,其表妹也在受邀之列,就问回帖问元媛可否带一个亲近的姐妹,当时并不知道是谁,便同意了。 表姐妹二人约定好时间,在王府门口见面汇合,是以,就未能阻止程素清出丑。 那天,程素清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衫,半点纹饰也无,头上只有两根白玉簪并一只银簪。 接下来,发展可想而知。 简直是天翻地覆。 就是其他家的小娘子,脸上都带出来不满。 穿成这样,奔丧呢? 后来打听清楚了,还在母孝期间,可不就是奔丧?大乾虽说以仁孝治国,可制度并非儒家那般严格。 现在不管是文坛还是政坛,都是融合的了各家学说,尤以儒家,法家和道家为最,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大抵如此了,只不过还是沿用儒家的名头而已。 而且,真要按照守孝制度来,多数人的身体都是撑不下去的。 守孝期间并非不能参加宴饮,只是多数人为了避免指摘,都是一律不参加的更何况这只是闺阁小女儿家的宴会,参加了人家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那时候已经出了热孝。 可坏就坏在,怎么能穿得如此惨淡? 把这件事说给一直在宫里圈着的四公主听,总算是让她放缓了脚步。 “阿郑,你可别去掺和,你是公主,不像她们是臣女,你今天代表着大乾的体面与礼仪,可不能闹起来。”王蓁一边拽她回去,一面提醒。 好在,那边也散场了,王蓁看着,好歹舒了口气。 “走吧,咱们回去!” 没过多长时间,便听到了来自正平帝身边黄公公的传唱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谢皇上!” 走个常规流程,众人相继站起,在正平帝和皇后落座后,坐于座位之上。 跟着皇上皇后进来的众妃嫔和皇子,也相继落座,呈上节礼。 后,有吏部官员传唱。 “多罗国使臣觐见陛下!” “高国使臣觐见陛下!” “进宝国使臣觐见陛下!” 一听到这个小国的名字,元婳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饶是如此,也被呛得脸色通红。 王蓁坐在老太太谢氏和七太太的下手,离元婳并不远,自然看到了她的窘迫和忍俊不禁。 外面官员仍然在通报,“东平国使臣觐见陛下!” “秋国使臣觐见陛下!” “玉国使臣觐见陛下!” 之后,就是一群五官深邃的外邦使臣,进殿祝寿。 这几个小国,为首的使臣都是在其国家受宠的皇子,因是附属国,所以立储都需要得到大乾历任皇帝的首肯,方才名正言顺。 其中玉国国力最为富饶,却被排在最后一位觐见,如何服气? 值得一提的是,这几位皇子皆已过二十岁,却未娶正妃。 虽说玉国国力在五小国之中当属第一,可其他几个也没有特别贫困的国家,不过是伯仲之间。 只要在大乾能够求娶到一位贵女回去,那便奠定了五国的地位。 公主郡主他们是不会妄想了,公侯之家的希望一般,也只好把目光放在了那些寒门晋身二三品大员的嫡女身上。 多罗国向来老实,纳贡也不含糊,其皇子罗纳上前一步,“多罗国大皇子罗纳,恭祝皇上诞辰,愿圣上万寿无疆。”说着,像后面招招手,“这是我国进献的贺礼。” 众人定睛一看,一株一人高的血红色的珊瑚树,一颗半个成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怕只是搜罗了整个国库才挑出来的。 正平帝自是敬谢不敏,心里暗暗点头,觉得多罗国到还算老实,便也不吝啬自己的态度,很是温和地夸赞了几句。 多罗国王子见如此,不禁喜上眉梢,努力克制,退回了座位。 其他国家见了,也是不甘示弱。 高国王子高扬送上了当地特有的龙涎香,进宝国王子金源保送的是各色成色匀净且个头极大的宝石。 秋国王子秋瑞今送的是当地最有名的便是一种衣料,流光溢彩,名为流霞锦,因为喂养蚕的材料以及织造的技艺大乾并没有,所以,就成了抢手货,诚然,在他们自己的国家,也并没有多少,故而千金难求。 最后就是玉国王子玉寒斋的进献,一樽碧玉雕成的龙翔九天的摆件,嘴里含着一颗夜明珠,惟妙惟肖,价值连城。 旁边所有的礼物,在它的映衬下,越发暗淡。 见状,玉寒斋嘴角轻轻勾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若是真得了大乾皇帝的支持,那只是有个藩王支持的三哥算什么?玉国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也就是他大哥那个傻子,依附于那个缩头缩尾的藩王,还以为人家真的肯和他共享江山! 现在这个大乾皇帝,可不是个善茬儿! 想到这儿,唇角的笑意越发深厚。 继续作死吧,他才不管! 忽的,影影绰绰地,玉寒斋看到了一张模糊的美人面,虽稚嫩,可却足以称得上艳冠天下。 抬手戳戳下首坐着的丞相,看着王蓁,“丞相,那名长得最美的,约莫十三四岁的贵女是谁?” 玉国的丞相姓张,是个比较守成之人,闻言看了眼自家王子视线所及的方向。 美人如玉,灯光下的王蓁,更为耀眼夺目。 转而耷拉下来眼皮,脸色木然,“五王子,这位您就不要肖想了,您且看她的位次,属于宗亲之列,且能参加国宴的,非正妻嫡出不可,你还是别想了!” 他还以为自家主子选好了人选呢!谁知道上来就选个最不可能的,就看人家的座位,你也没戏啊!真是要命! 玉寒斋当即就蔫儿了,摇头叹息,美人背景强大,自己惹不起啊,真是心塞!可惜了自己的一腔赤诚,唉…… 这一点儿郁闷很快被其抛诸脑后,眨巴着一双桃花眼,又去给别的小娘子暗送秋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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