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时光如梭，光阴似箭。　　　　不过是抬眉眨眼的瞬间，十年过去了。　　　　遥江市如今早已焕然一新，成了苏江省最为著名的旅游城市，早年的景芳胡同现在依旧是这个名儿，只不过在积极响应了市里的规划后，这条胡同已经是遥江市众多的旅游景点之一了，美其名曰：弄堂文化。　　　　遭过整顿，整条胡同的以原天明为首的混混基本都已转为地下，只是偶尔聚在一起搓搓麻将打打牌，再不会明目张胆地在其他方面胡作非为了，明面上各自找了正经营生，利用“旅游景点”发家致富。　　　　市里领导如此重视景芳胡同的建设，对为女儿改邪归正的原天明而言，是明晃晃的利大于弊，至少他也不用为了原珩的未来去干出“孟母三迁”的事儿了。　　　　而原珩，在读书方面也是相当争气。　　　　这一切，大概全都得益于原天明利用原珩不太懂事爱当老大的时候拼命给她灌输了的思想。　　　　原天明摸着女儿的小脑袋，说：“阿珩呀，你知道什么样的扛把子才是全宇宙最厉害的吗？”　　　　原珩当然知道，她笑弯了眼，两只肉爪紧握成拳，然后拍了马屁，“跟爸爸你一样。”　　　　“哟嚯。”原天明乐了。　　　　心道：这孩子嘴真甜，瞎说什么大实话。　　　　但现在他必须得绷住，毕竟是在给孩子上教育课。　　　　可他到底还年轻，绷了两秒，就憋不住了，身为人父，原天明颇为骄傲地挺了挺胸膛，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挑挑眉，随后斜着眼睨向原珩：“爸爸什么样？”　　　　原珩眨眨眼，老实回答：“凶，狠。”　　　　她语言天赋极高，经常会蹦出同龄人不知道的词儿来，偶尔也会深沉地冒出金句，让大人们哭笑不得。　　　　“当然了爸爸，你还缺了一样东西。”她像个小夫子般摇头晃脑，故弄玄虚，“这东西叫……沉稳。”　　　　原珩精明着呢，虽然以她父亲为榜样，但从未盲目崇拜过，在她看来，她这是学习电视上的小弟：冒死进谏。　　　　果然，原天明笑容逐渐消失：“…………”　　　　吸气呼气，勉强把自己的不沉稳给压下去，原天明勇于自嘲：“所以爸爸只能当个胡同低等扛把子。”　　　　有其女必有其父，他这个做父亲的忽悠人的本事不比他女儿原珩来的少。　　　　“你还不知道吧，在我们扛把子界里有这样一句话，不想当高等扛把子的扛把子不是好的扛把子。”　　　　这句话于五岁孩童而言，甭管这孩童有多聪明，到底还是绕了一点，原珩蹙着眉，托着下巴思忖了许久才大致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她撇撇嘴，心道：真复杂。　　　　原天明：“高等扛把子，爸爸这辈子是没希望了。”　　　　他把原珩放到一旁的矮凳上，点了根烟，“我瞧着你挺享受二狗他们叫你大哥的，不如我培养你吧。”　　　　“真的嘛！！！”原珩瞪大了眼睛，满眼惊喜。　　　　“当然，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烟圈儿吐出，原天明侧过脸，“不过高等扛把子的路不好走，你怕不怕？”　　　　原珩握紧拳头，郑重点头：“我不怕。”　　　　只有经历过磨练，才有成为老大的资格。　　　　“但是爸爸，什么是高等扛把子？”　　　　“高等扛把子啊……”原天明拖着音，露出高深莫测的笑，装逼道：“扛把子不可怕，就怕扛把子有文化。”　　　　----------------------------------------　　　　2009年6月28日，上午九点整，是今年遥江市中考成绩出炉的时间点。　　　　此时，离九点还有两三分钟。　　　　景芳胡同的出口转弯处，原记奶茶铺内。　　　　柜台上放着的是原珩的准考证，背面朝上，全是打印着的黑黑麻麻的细字，除了考试注意事项外，还印着查成绩的电话号码，上面交待地很清楚，发送学生姓名准考证号至××××××××××。　　　　原天明觉得这是因果报应。　　　　他读书那会儿有多不在意成绩现在就有多紧张原珩的成绩，原珩中考当天，他还特意在家里烧了三炷香。　　　　两三分钟过地很快，墙上挂着的白色圆钟，时针已经比在数字九上，分针也不紧不慢地抵达十二上。　　　　09年是智能机刚发展的时代。　　　　原天明这人追赶时髦，前不久刚买了一个，到手后就把自己那硬地和砖头有一拼的诺基亚送给了原珩。　　　　智能机最大的好处是宽屏字大。　　　　可即便如此，原天明在输入准考证号时还是来来回回地对了无数次，生怕自己查错了。　　　　到最后，短信也没发出去。　　只把手机和准考证递给原珩，让原珩再核实一下，“你自己再看看，可千万别查到别人的成绩上了。”　　　　原珩接过这些，随即不动声色地翻了个大白眼，心里暗暗道：多大的事儿，查错就重查啊。　　　　原天明看穿了她的内心活动：“爸爸心脏受不了。”　　　　原珩：“………”噢。　　　　可她的年龄正好处于离经叛道的阶段，才不会因为一句“心脏受不了”就如了她老父亲的愿。　　　　手机到了她手上，眼也没抬，直接发送了短信。　　　　“唉，唉，唉你这孩子。”猝不及防之下原天明气地直瞪她，“我看你考试的时候也是不检查的吧？考砸了也别去读书了，跟爸爸卖奶茶。”　　　　原珩：“好。”　　　　原天明：“好什么好，我看你是骨头痒了。”　　　　原珩：“………”　　　　成绩出来地很快。　　　　不过十几二十秒，就收到了短信。　　　　原天明比原珩激动，一把抢过手机，视线直击最后的结果，分科成绩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总分：732。　　　　“…………”　　他读书少，对数字不是很敏感。　　　　但他回想起自己以前读书时候的分数，做了弊最高分也才两百多……，所以，原珩这七百多分是高分吧。　　　　原天明咳嗽了一声，抬眉，“你们满分是多少分？”　　　　“加上体育分30，是750。”原珩拆了根棒棒糖，叼在嘴里，眸子一眯，享受极了。　　　　“……………………”　　　　屋外蝉鸣渐渐，屋内安静如鸡。　　　　原珩知道自己的成绩后就撒丫子跑去找她的小弟们了，说是游戏厅那儿出了款新游戏，她要去看看。　　　　“………”　　这也是原天明较为头疼的一个地方。　　　　小时候原珩和二狗他们怎么野他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可现在长大了，男女有别，闭不了眼了啊。　　　　操心的老父亲，总认为自家女儿如花似玉。　　　　作为过来人，他最为担心的是：原珩在青春懵懂的阶段，被像他一样不学无术的混混勾走了。　　　　原天明自从知道满分是750分后，就差不多能推断出原珩成绩的排行了，只是他没想到会不错到这种程度。　　　　班主任打电话给他，比他这个当爹的还要激动：“喂，是原珩家长吗？”　　　　原珩家长还没来得及应一声。　　　　电话那端又继续道：“是这样的，原珩的中考成绩特别好，她总分是732分。”　　　　原天明垂下眼，心道：早知道了。　　　　班主任：“原珩是今年遥江市的中考状元。”　　　　“………………………………”　　原天明惊诧了，颤着声儿：“中考状元？”　　　　“是的，全市第一。”班主任的声音都快飞起来了，“市一中很稳，估计会免学费。”　　“还有，按照往年惯例，遥江晚报和遥江电视台都会采访小状元，原珩成绩没得说，但毕竟是上报纸电视啊，您看，是不是要改一改她的形象？”　　“她的发型在学校其实是完全不达标的，我也多次让她剪个波波头，可她还是我行我素……”　　　　挂了电话后，原天明彻底飘飘然了。　　他心想：幸亏当初自己用“高等扛把子”骗了她。　　　　同时，也打算奶茶半价一周。　　　　也十分难得的，他没有在Q.Q空间里打广告。　　　　简单的一句话，是原天明这个老父亲的满满的骄傲。　　　　原记奶茶铺当家：女儿中考成绩出来了，状元郎【龇牙】【龇牙】【龇牙】。　　　　而此时，问了鱼蛋他们成绩的原珩再也没有兴致去游戏厅打游戏了。　　　　倒不是说鱼蛋他们成绩不好。　　　　而是他们自己也说了，“我们查了往年每个高中的分数线，上二中是稳的，一中上不了。”　　　　鱼蛋妈：“阿珩，你多少分啊？”　　　　“七百三十二。”原珩皱着眉，内心沉重。　　　　“这么高啊。”鱼蛋妈惊呼，“那一中是稳稳当当了。”　　　　说完，抬起胳膊拍了鱼蛋的脑袋一下，斜眼等他：都是一块儿玩的，你看看人家。　　　　鱼蛋眯了眯眼，只当自己没看懂妈妈眼里的讯息。　　他如今云淡风轻，是早已习惯：父母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二狗：“就扣了十八分，不愧是我们老大啊。”　　　　“就你最会拍马屁。”原珩叼着棒棒糖的棒，睨他。　　　　小六则跟着笑，“二狗说的没错。”　　　　“得了吧。”她从石板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把灰尘拍没了，才道：“我先回去了。”　　　　鱼蛋：“啊？不去游戏厅了啊？”　　　　原珩抬脚离开，留给她的小弟们一个孤傲的背影，她抬起手挥了挥，语气无奈：“不去了，要去你们自己去吧，我得回家思考一下人生。”　　　　作为他们的老大，有些事情她不能和他们讲。毕竟，说了的话就显得自己太矫情了。　　　　她心道：唉，自己这个大哥做的着实憋屈。　　　　早年间她年纪小，轻易听信了她混混爹的话。　　可以说是从幼儿园开始贯彻落实学习态度，只为有朝一日能成为混混爹眼里的高等扛把子……　　　　如今，得到的结果却是要和她的小弟们分居两校。　　　　这不也就意味着：等升入高中后，她这个老大，等同于光杆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