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沈怿心一时不好推辞，只得把手腕伸了过去，那大夫轻轻在上面盖了层白帕，随后指尖覆在那皓腕上仔细把起脉来。　　　　指尖的力道虽不重，但沈怿心也不敢乱动，只好盯着对面墙上挂着的那副对联慢慢看起来，那对联上写着一句话：‘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沈怿心看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睛有些酸涩了，那大夫才收了手，脸上却也看不出什么神情。　　　　沈怿心多少有些不放心，抬眼认真瞧了瞧对方，见那大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跟着发了慌，她倒不是害怕身体抱恙，前世那不间断喝药的日子她早就习惯了，沈怿心只是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多活一世，脉象与常人有异，被窥探出来。　　　　若真被窥探了出来，那她重来一世的秘密必是瞒不住的，倘若传到那深宫中，少不得一阵腥风血雨，最后她只能落得个妖女问斩的下场。　　　　就在沈怿心胡思乱想的时候，云舒倒是先憋不住了，出声询问道：“大夫，我家姑娘身子如何？”　　　　那大夫飞快的哦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与沈怿心说医诊的结果了，连忙拱手道：“二姑娘贵体康健，并无异样。”　　　　贵体康健这四个字，沈怿心已经许久没有从旁人的嘴里听到过了，这会儿忽然听到那大夫说起，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时候的自己无病无灾，康健无恙才是常态，才不是那般无论喝上多少药方也不见好的身子。　　　　沈怿心转而又想到一直为自己调养身子的曹墨，不由得在心底重重叹了一声，前世的最后，曹墨俯身顿首的样子她记得异常清晰，当时她只觉心寒，如今细想却也不那么难受了，若不是自己前世无能，曹墨也不会置身于两难的处境，自责为难。　　　　即便是曹墨最后没有选择站在她这一边，她也怨不得曹墨，因为曹墨要护着的不仅仅是他的一家妻小，还有整个杏林百草阁，以及沈明玉。　　　　沈怿心一时想的出神，没留意自己此刻还坐在雅阁里，云舒瞧见她家姑娘光坐着不动，也不答话，于是俯身凑近沈怿心耳边小声问道：“姑娘，已经看诊结束了，咱们取了药回去吧？”　　　　沈怿心回神，微微点了点头，与那大夫道了声谢后，起身准备离开。　　　　不料那大夫略带尴尬的咳了一声，也跟着站了起来，两步越过沈怿心伸手稍稍拦在了她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二姑娘今日不是来医馆看诊的吗？”　　　　“不是。”沈怿心摇头笑了笑，道：“我今日只是来医馆抓几副安神的方子，方才大夫盛情难却，我还未曾来得及说明。”　　　　那大夫瞬间飞红了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刚才他一心只顾想着要把九王爷交代的事给办好，先入为主的以为沈府的二姑娘得了什么病，反倒忘了该先问一问二姑娘了。　　　　沈怿心抿了抿嘴，止住想要发笑的唇角，开口另找了个由头，替那大夫解围道：“不知曹太医今日可在医馆内？”　　　　那大夫赶忙抬了头，感激的看了沈怿心一眼，答道：“曹太医今日在宫里当值，并不在杏林百草阁，二姑娘是有事要寻他？”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既不在，我日后再与他说便是了。”沈怿心转身，吩咐着云舒留了一锭碎银当作诊金，看诊虽说不是她的本意，但一次平安脉也多少打消了沈怿心重来一世被人发觉的担忧。　　　　问诊的雅阁在医馆的二楼，沈怿心下楼前临窗向外望了几眼，好似在寻找什么人，直到云舒取完药回身见不到人，找来后催促了一声，沈怿心才慢慢收回视线。　　　　云舒好奇，伸长脖子跟着看了一眼，却没看到有什么稀奇的事物，兴致怏怏的和沈怿心一同下了楼，问道：“姑娘刚刚在上面瞧什么呢？”　　　　沈怿心没回答，反问云舒道：“你觉不觉得方才那大夫太过热情了些？我瞧着倒不像个大夫了，反而与那酒楼里的伙计一般无二了。”　　　　医者仁心，哪有看到病人前来问诊如此开心的，沈怿心总觉得有些别扭。　　　　云舒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耸了耸肩，理所当然答道：“姑娘你是明玉姑娘的姐姐嘛，又与他们医馆的公子曹太医相熟，所以那些大夫才会对姑娘的态度那么好。”　　　　云舒这会儿还记得那大夫请她们进去的时候说的话，毕竟有明玉姑娘的这一层关系在，杏林百草阁里的人对姑娘热情些也是正常。在云舒看来，曹墨与她家姑娘的关系相当不错，所以这杏林百草阁的人自然也不是外人。　　　　沈怿心听了云舒的话后，仔细回想了一番前世她来杏林百草阁问诊取药时那些大夫们的态度，顿时不赞同道：“以前虽比旁人熟稔些，却也没有今日这般的态度，今日分明是那大夫有问题。”不过那大夫她见着也并不眼生，应该就是医馆里的人不错，这倒是奇怪了。　　　　云舒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建议道：“姑娘不如问一问曹太医，许是曹太医吩咐的呢？”　　　　“曹太医不是那种人。”沈怿心摆了摆手，直接否定了这种可能，又道：“何况整个杏林百草阁只那一位大夫如此热情，实在让人怀疑。”　　　　“确实如此。”云舒点了点脑袋，学着沈怿心的样子沉思了片刻，随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感慨道：“难道说，是那大夫对姑娘有意思？”　　　　沈怿心被她古怪的小模样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努力绷住，虎着脸训斥她道：“你这丫头，尽说些讨打的话。”　　　　“是姑娘一直沉着脸想事情，奴婢才想逗姑娘笑一笑的，奴婢知道错啦。”云舒假意闪躲了一下，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见沈怿心只是瞪了她一眼便作罢了，于是又舔着脸凑过来，问道：“姑娘真觉得那大夫有问题？”　　　　沈怿心嗯了一声，与云舒道：“先前我与你在医馆门口等着取药，期间我也并没有看到有相熟的人出入杏林百草阁，可那大夫是如何知道我在外面的呢？”那样子明显是什么人告诉了他自己在外等着一般。　　　　云舒皱眉：“许是眼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