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子!”温清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苏逍,他面色惨白如纸,吐出的鲜血透着诡异的蓝紫色,身体冰冷毫无温度,额头上冷汗涔涔,“你怎么了?”    他颤抖的掏出一个白瓷瓶把一瓶药丸全部倒出来含入口中,温文大骇,犹记几日之前他明明只吃一颗,这样吃药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苏逍虚弱的摇摇头道:“我没事,劳烦你们扶我回去。”    几人不敢多言,扶着他离开了藏书阁,一路苏逍都有些魂不守舍,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上总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浓重悲伤,明明是超凡脱俗的嫡仙周身透出的阴气宛若幽禁在无间地狱永不超生的厉鬼。    温文心中不忿,前辈对苏公子那么好都是假的,她一直都把他当做另一个人的替身,玉绾长老曾言在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那苏公子对前辈如此包容呵护是动情了吗?    “苏公子,你不要生气,沐护法既然来了,他肯定会让你回去的,前辈不值得你对她痴心不悔,反正月华宫有那么多男宠,也不缺你一个。”    温清瞪了温文一眼,倒了一杯温茶递给苏逍,解释道:“前辈当年修炼清音功法急于求成,致使魔根深重,说话行事偶尔会有些不受控制,非她所愿。”    温文嘟囔道:“她明明就是在欺骗苏公子。”    “休得胡言。”    “我说错什么了吗?”温文难得硬气了一回,拍案而起,“苏公子、顾公子、白公子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值得任何一个人倾心相待,前辈为一己私欲就把他们据为己有,你看看她都把苏公子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你还在替她说话。”    苏逍摩挲着手中的佛珠道:“我身体本有旧疾,与人无尤,扶疏……她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温文感觉大约苏逍也魔怔了,前辈怎么看怎么与善良二字相差十万八千里,在他看来简直有些丧心病狂。    入夜下起了雨,暗香来落了一地残花,苏逍一遍又一遍的抄写着金刚经,行云流水的字迹刚劲有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纵然他再如何挣扎似乎都挣脱不了命运的枷锁,就连那一点点的期许也要彻底与他的生命剥离开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再继续虚耗下去了,一辈子那么长,他还不能死,凄楚一生,罪孽难恕。    镂花木门豁然被打开,凄风冷雨入内,吹起他的一角白袍,扶疏浑身湿透跑了进来,乌发犹自往下滴着水,没有穿鞋,艳丽的红裙映衬着雪白的玉足格外引人注目。    室内烛光淡淡,她望着他嫣然一笑,楚楚动人,跑过去扑到了他的怀中,几滴雨水滴在宣纸之上氤氲开来,字迹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臣之,我好想你。”    苏逍放下手中的狼毫笔,任由湿漉漉的她抱着冷冰冰的他,她隔着单薄的衣袍顺着他的锁骨处往上一点一点慢慢亲吻,明明是旖旎缠绵的厮磨却无半分温情,她鼻尖抵着他的鼻尖,抿了抿嘴唇偏转了头。    “怎么不吻了?”    扶疏凤眸往上挑了挑,搂在他身上的手缓缓垂落了下来,摇摇晃晃的起身往后踉跄了几步,“我……”    苏逍慢条斯理扯开衣带,宽大的外袍敞开露出里面的中衣,他脱了外袍又去解中衣的带子,“言行举止还有哪里不像他我慢慢改,你要不要也检查一下身体上与他不同的地方?”    她看着逶迤在地上的白袍,目光怔愣,“臣之,你……”    “萧璟,萧臣之。”他对着她粲然一笑,握着佛珠的手骨节泛白,“可惜我不是他。”    可惜我不是他,可惜我不是他,可惜我不是他……扶疏顿感头疼欲裂,心口像被撕扯出一个大窟窿空落落的疼。    她泪眼婆娑的望着冷冰冰的苏逍,颤抖的伸手想去触摸他的眉眼,手指隔着虚空不敢去碰触又收了回来,洁白的贝齿死死咬着红唇渗出几滴殷红的血珠。    她忽然双目通红,伸手扼住了他的脖颈,丹蔻指甲刺入他的肌肤,右手因为用力伤口开裂又开始渗血,红衣雪肤整个人透着死气沉沉的冷厉,苏逍平静的望着她,毫无任何反击之力,渐渐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对,你就是他的一个替身,你怎么能够和他比?”她声音嘶哑,手上的力道又紧了紧,“怎么?你爱上我了?你不会真把我说的话当真了吧?没有这张脸我怎么可能多看你一眼。”    苏逍手中的佛珠滑过她手腕上的玉兰银镯掉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扶疏望着他缓缓阖上的眼睛眼角泛湿,眼泪不觉便流了下来,“臣之……”    手腕一痛,她掌风一翻便打了过去,沐子澈接了几招用手臂把她钳制在怀中,沉声道:“扶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青瓷、胭露赶忙把苏逍从地上扶了起来,他衣衫不整脖颈处一片血肉模糊由不得不让人想入非非,“苏公子,你还好吗?”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摸索到地上掉落的佛珠套在手上淡淡道:“没事。”    扶疏似乎骤然之间全身的气力被抽空,虚弱的靠在沐子澈怀中,双目迷离没有焦距,“我想回家,谁带我回家呢?”    目光略过抵唇咳嗽的苏逍眸光一亮,发疯了一般胡乱挣扎,委屈巴巴道:“臣之,我的手好疼,你抱抱我。”    她声音略带哭腔,一遍又一遍道:“臣之,你抱抱我好不好?”    沐子澈无可奈何的点了她的昏睡穴,把她打横抱起,她很轻,抱在怀中没有任何重量,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瓷娃娃,“着人去请大夫给了尘大师诊治。”    ……    沐子澈转动饕餮纹铜环,石门右移露出室内散乱落在地上的千年玄铁锁链,胭露展开双臂挡在两人面前,抽泣道:“不行!”    “让开!”    “小姐还受着伤,她的身体不能再折腾了,我求你了。”    胭露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他看着扶疏轻微颤抖的眼睫厉声道:“你认为现在有人能制衡住她吗?”    她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浑身湿透血迹斑斑的扶疏被铁链锁在了墙上,“怎么会这样?小姐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把一个与萧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放在身边朝夕共处三个月,她不疯才怪,清音功法的反噬越来越严重,她是想借此摆脱心中的魔障。”    胭露迟疑道:“小姐对苏公子有些不一样。”    沐子澈冷笑,“那能一样吗?”    石室传来铁链撞击石壁的啪啦声响,扶疏几乎毫无理智的努力挣脱着身上的束缚,手腕脚腕因为她的剧烈动作与铁链摩擦渗出了鲜血,雨水混着血水顺着铁链青石板蔓延开来,“该死!你们都该死!”    胭露背过身子默默流泪,三年前四月初四她被铁链锁了整整一夜差不多丢了半条命,整个人好像从鲜血里捞出来一般。    “我要报仇!我要把你们统统都杀光!”她疯狂暴戾歇斯底里却透着脆弱无力,“你们把爹娘还给我,把哥哥还给我,把臣之还给我……”    苏逍匆匆而来之时披着一件鸦青披风脖颈处依稀有五道血痕,他透过窗户看着石室中几近癫狂的扶疏本来苍白的脸色更惨白了几分,“你们怎么能够这样对她?”    沐子澈道:“出此下策,实属无奈之举。”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可以制衡住清音功法,她真的有可能把他们全部杀光,年深日久,她身上的戾气反而越来越重。    苏逍眉头紧蹙,眼圈泛红,“我进去陪她。”    “你要去送死吗?”    他目光沉静如水,“我的这条命本来就是她的。”    ……    次日清晨扶疏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窗外还在下着雨,雨打芭蕉泠泠作响,她身上穿着白色亵衣,手上缠着层层纱布,浑身乏力,她似乎做了一场梦,那种绝望无助的癫狂她此生都不想经历第二次。    披衣下榻,她打开一扇暗格,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摞摞的画轴,她抽出其中一个展开,画中男子身穿赤红箭袖长袍,紫金冠束发,剑眉星目,弯弓射箭。    她坐在地上边流泪边打开画轴,一张张打开几乎铺面了整间房间,画像上的男子或长身玉立英姿飒爽,或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或芝兰玉树云端高阳,或风流倜傥多情不羁……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人。    扶疏躺在层层画像之上,紧紧攥着手腕上的玉兰银镯,往事纷杂,支离破碎的回忆不受控制的充斥入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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