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妙西头疼地揉揉额角。 摆摆手说:“我能恨你什么?恨你不肯帮韩恬吗?嗨,不至于,你又不欠我,也不欠韩恬什么。” 故作大气地说完,她一脸严肃地凑过来压低声音小声问:“我要是说恨你,你会答应么?” 初雅唇角微微一勾,轻描淡写地来了句:“大概吧。” “那我一定恨你!”说完,她自己先夸张地叹了口气。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 就算六七年没见初雅,但她的脾气如何童妙西一直是记得的。 吃软不吃硬。 如果拿什么恨她的话去威胁她,眼前这位完全能半点不放心上。 估计还会没良心地说:恨就恨呗,她还能少块肉? 倒不是说她心大漏风,童妙西觉得,是大多数的事情对于初雅来说,完全是无所谓的事。 比如她当年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横空出道挡了多少名模的路,不在乎周围人恶意的批评与刁难,不在乎狗仔们的捕风捉影和撒狗血,更不在乎当时自己究竟能走多远。 如今想想,连童妙西都觉得不可思议。 既然踏入了这个圈子,初雅为什么能连是否成名都毫无野心? 童妙西不由自主回想起自己与初雅初次见面那个午后。 坐在面试室内,年轻充满锐气的少女平静地问道:“我如果站到这一行的顶端,能赚多少钱?” 赚钱、功成名就,大概是很多模特跨入这一行的主要理由。 但是从她的眼睛里,童妙西却怎么都看不出与这句话匹配的野心。 她连野心都没有,又能走多远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童妙西眼睁睁看着初雅一步步越走越远,带着一身的孤傲与淡然,别说国内的顶端,甚至踏上了国际时尚圈的顶端。 然后,如同一朵盛放在午夜的昙花,热烈盛放之后,陡然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 一走,就是四年。 然而跟其他很多人一样,连童妙西也忘记了一点—— 生而为人,又不是佛陀,又怎么可能真的完全无欲无求呢? …… “妙姐?” 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童妙西和初雅同时回过头去,便看见吴锐一身休闲常服,手里握着瓶矿泉水,从隔壁房间门口走过来。 摄影棚隔壁,原本都是些存放新一季时装的陈列室,这一次趁着大量模特来试装,都开放成为了更衣室和训练室。 是的,试装和训练,自然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时装周。 时装周来临之前,试装公司需要提前召来模特们试装,将服装修改到合适的尺寸,然后训练模特的台步、定妆等等,为发布会做准备。 昨天吴锐在给韩恬打完电话之后,就收到了来自GLANDI的邀请。邀请他参加九月底的时装周发布会,并且今天过来试装和定妆。 像是GLANDI这样的顶尖大品牌,在所有模特心目中自然都是排在第一档的,即便当下各个模特经纪公司里都还有不少提前开始寻觅模特的设计师,他们肯定也得先给GLANDI面子。 今天他来一看,果然没见着韩恬,心内正惋惜呢。 没想到这才一回头,就看到韩恬家的经纪人妙姐就站在隔壁摄影棚里。 “吴锐啊。”童妙西打了个招呼,对于吴锐出现在这里,并不很意外。 吴锐这小子这两年很受GLANDI总监的赏识,近几次时装周,必定都会有他的身影。 见吴锐径直走到她们身边,童妙西干脆直接顺口介绍两人认识。 “介绍一下,这位是吴锐,跟咱们家韩恬是同行也是朋友,也是个熊孩子,不过比韩恬稳重点。” 这介绍的是什么鬼? 吴锐有点哭笑不得,正要反驳,随即注意到站在妙姐身边的高挑身影。 妙姐继续说:“这位是初雅,我朋友。” 吴锐望向初雅,认出她就是刚在在厕所门口偶遇的女人。 于是露出一贯的英俊微笑,露出八颗大白牙,伸手说:“你好,我是吴锐。初小姐,初次见面。” 不愧是模特,随随便便一笑,就有种无形中撩人的本事。 要不是初雅当初在这一行混久了,面对这张望着自己微笑的俊脸,只怕也会忍不住心跳加速。 她的目光从吴锐脸上扫过,淡定地笑了笑,落落大方地握手:“你好。另外,我不姓初,叫我初雅就好。” 两只手握了握,前后不到一秒的时间,便放了开来。 初雅转而对童妙西招呼道:“妙姐,下午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啊?”童妙西微愣着眨眨眼,“哦……那你去吧。” 然后两人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初雅沉静的背影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走廊上。 半晌,吴锐忽然说了一句:“妙姐,我有个问题。” 童妙西注视走廊的视线还没收回,“……我也有个问题。” “哦,那你先问?” 妙姐这才扭头看了看吴锐,奇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女的?” 连韩恬那货都一副理所当然的心态把她当男的,怎么吴锐一眼就认出来了? “因为……刚才我亲眼看见她从女洗手间走出来啊。怎么这么问?” 妙姐幽幽地说:“韩恬一直当她是男的。” 吴锐摸摸下巴,点头赞同道:“她跟其他女模差不多高,但是浑身上下的气质却很不同。比较偏中性,被当做一个长得比较阴柔的男人也不奇怪。” “……真的不奇怪?我当时还以为韩恬真的瞎了。” 吴锐“噗”的笑出来:“妙姐,你忘了韩恬是以什么形象出道的?阴柔美男的代表人物了好嘛!否定初雅不就是在否定他自己么?认错完全正常,对他来说就是个思维定势而已。” 别说当初雅是男的,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韩恬的时候,差点还以为他是个女的呢。 童妙西想了想:“也对。对了,你要问什么?” “初雅刚在说她不姓初?那姓什么?” 童妙西顿了下。 说实在的,初雅从未主动提到过自己的姓氏。 平日里不管跟谁相处,都会让人直接叫自己初雅,或者随便别的什么。当年要不是作为她的经纪人,时不时要帮她处理买车票机票等需要用到身份证的事情,没准连妙姐也没机会知道。 大约是跟家庭背景有关,她从不跟任何人提起家里的事情。 搞得童妙西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家里都有什么人,老家在什么地方。 只知道她姓温。 童妙西大大咧咧地一拍吴锐后脑勺,挑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才第一次见面就想着查人家户口啊?” 吴锐被拍得一脸懵,小声反驳:“就好奇嘛。随便问问也不行?” “不行。”童妙西挥挥手,直接将他打发回去,“行了行了,那边喊你回去试装了。赶紧去吧。” 吴锐连忙朝隔壁门口的工作人员点点头,扭头回来抓紧时间问道:“妙姐,你们今天出现在这里,表示韩恬他确定要和GLANDI合作了?” “还没定。” 说起这个,童妙西就只想叹气。 心说这可难说,眼下这事儿究竟能不能成,还得看初雅的态度。 她现在愁得简直想抱着初雅吐苦水。 这四年来带娃不容易,前两年人气巅峰的时候吧,偏偏熊孩子就不配合工作。简直比养大自家那只小崽子还麻烦。 现在好不容易熊孩子有点改邪归正的苗头,要发奋图强了,结果冒出了初雅这座大山。 关键要只是座大山也就罢了,大不了她效仿愚公移山,一点点搬走就是了。 搬之前还得先问过大山自己乐不乐意,这就太让人欲哭无泪了。 …… 初雅一路到了一楼大堂。 大堂两侧的墙面上挂着无数照片,大约都是和GLANDI合作过的模特照片。 她一路晃过去,还能从中找出韩恬和吴锐的照片。 “初雅!”前面坐在大堂沙发的小余扬手打招呼,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初雅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钟主编和刘艺宏先走了,我爸就在附近,说是顺道过来载我。怎么样?要不要一起走?” 这里附近并不好叫车,也距离地铁站挺远,初雅想了想,决定恭敬不如从命。 正说着,余主编的车就在大门外停了下来。 两人一上车,就见五十来岁的主编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乐呵呵道:“小初也在呐?” “主编好。还麻烦您载我一程,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去哪里?” “就载我去最近的地铁站吧。” 车子稳稳当当地驶入大街。 余争鸣开着车,忽然想起来:“说起来,正有事要找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提的事吧?说想跟着老严当助理的事。这几天他回国了,估计很快还要再出去一趟,要带几个助理一起过去,就这几天的事了。我跟老严提了你,也给他看过你的作品,他说想找个机会见个面。怎么样?什么时候方便?” 初雅惊讶地抬头。 一句“什么时候都可以”几乎要脱口而出之际,缩在口袋里的手指仿佛摸到了张硬纸片。 顿时,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不知怎么的,就停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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