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幕布一样的水流笼罩了天空，整个世界昏暗。　　　　耳朵里是轰隆的雷雨声，径流冲击树木、或者横卷走什么大型废物的声音。　　　　地在水流里震颤。　　　　全世界都是汪洋一片，雨简直大的像瀑布。　　　　温度在这样湿漉漉的天气里很快降到了十度以下，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不断更低。　　　　一道惊天裂地的巨大闪电突兀从水幕中劈下，一大片水域霎时变成了蓝汪汪的电流，刺目的闪光中这座残垣断壁的城市废墟狰狞突现。　　　　南古窝在一栋房子的废墟角落，紧紧搂着一大块米长的几乎湿透的植物花絮状物，冷得牙关不停打颤，浑身几乎冻得僵硬了。　　　　水流已经淹到了她的小腿。 　　　　这栋房子的隔板倾塌时，刚好在这块角落构建了一个三角的空间。这块空间很小，小的只能容许南古这样纤瘦的身材蹲坐在里面。　　　　当然如果不是这样小，这样的容身之所也轮不到她。　　　　这个世界的人身材普遍十分高大，南古这几天来见过最矮小的女性，按她原来的世界的尺度衡量，也足有一米九左右。　　　　透骨的寒意和着湿气侵袭了南古的整个身体，已经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这是来到这个混乱的世界的第六天。　　　　——————————————————————————————　　　　南古记得自己死了，怎么死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脑子里从前的记忆像被一层雾隔断。　　　　她只知道自己睁开眼，就发现置身于一团废石堆里，满腹着饥饿，喉咙干裂。　　　　南古废了很大劲将压在身上的几块石头搬开，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压裂了。　　　　她喘着气，抹了抹脸上的灰尘，四肢并用地爬了出来，踉踉跄跄地朝外面走出几步——周围一下子亮堂起来。　　　　然后便被突来的光线刺得头晕目眩，视线受阻，脚下一滑就又摔倒在地上。　　　　南古趴在地上，脸贴在冰凉而满布灰尘和石子的土地上，周围是灼热的日光，烟尘铺开在空气里。　　　　天空是淡淡的红色，像一个遥远的巨大漩涡。她半睁着眼，晕头转向，迷蒙地仰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里是一座曾经的繁华城市。　　　　之所以是曾经，因为如今，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遍地碎石瓦砾的废墟。　　　　然而一望不到头的倒塌了的高楼，零星的断裂的巨大石柱，隐隐可见雕花的断墙，无一不诉说这这里曾经是如何辉煌。　　　　残垣断壁间丛生了低矮的草木，隐隐约约地随风摆动。　　　　南古尝试了几次爬起身，最后都手脚无力徒然地失败瘫倒在地。反复几次后，她的神智越发昏昏沉沉。　　　　“……咔啦。”　　　　有什么声音过来了，南古想，可是全身似乎都不能再挤出一点力气移动了。　　　　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渐渐模糊……渐渐的最后一丝意识也被黑暗吞没了。　　　　“……索尼亚斯啦？”恍惚间好像听到了来人模糊的一句话语，不是她印象中已知的任何语言。　　　　再一次醒来时，南古发现自己被半坐着靠放在一座墙边。　　　　腹中没有那么饿了，唇上也被人抹了湿润的水痕。　　　　她试探着撑着墙壁站起来。　　　　“你，醒了，过来！”很粗壮的嗓音。　　　　南古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一个女人盘腿坐在那儿。　　　　那女人身材高壮得小山一样，手臂足有南古自己的腰粗。一头脏兮兮的头发盘成篮球大的疙瘩垂在脑袋后面，脖子和腰上挂着些乱七八糟的布和树叶子。　　　　女人坐在地上，手里上下处理着着一团绿色的植物，粗壮有力的大腿边踩着一根长达两米的粗木棍，木棍顶端绑着颗磨得棱角分明的石头。　　　　女人一双铜铃一样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南古。　　　　对方虽然声音很大语气也不算友好，却没什么恶意。南古从她的眼神里判断到。　　　　于是南古便费力地撑起身，顺从地走过去。　　　　女人见南古听话，挺满意。说她花了物资救了她，给她喂了吃的，她欠了她的债，所以得帮她干活。　　　　依然是那种从未听过的语言，南古却发现自己能毫无障碍地听懂。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南古就跟在这个女人身后，和她一起在废墟里来来回回，寻找采集一种绿色的毛绒植物。　　　　这种植物茎叶里折断开，会有一小管粘液流出来。妮卡说这植物就是这里人主要的水分来源。　　　　妮卡是女人的名字。　　　　还有一种球茎类植物也是采集范围，这种植物根部很大，可食用，有点像她曾经世界的马铃薯。　　　　关于曾经的世界，南古几乎想不起来，越想越是头痛欲裂。但有些东西，自然而然又出现在脑海中。　　　　比如马铃薯。又比如观察和分析的本能。　　　　一天下来，南古已经能根据地形，阴影面积，大致判断出这两种植物的生长习性。寻找变得相对容易。　　　　有一次她甚至在一块废墟里找到一大片球茎植物。妮卡喜形于色，第一次夸她“虽然个子小，但是很有用”，并且给了她一大快将近一米长的絮状植物，有点像芦苇，让她夜里盖着取暖。　　　　这里白天有太阳，会很热，估计大概在四五十摄氏度。晚上又降到十来度，不算太冷，却也绝对凉意渗人。　　　　妮卡只在周围两三公里内活动，她说“外面是别人的地方。”并且从不将那根绑了石头的木棍离身。　　　　第三天的时候。太阳依然灼热得将一切晒得滚烫。南古蹲在石头后面背光的地上，正在细细将根茎从植物上剥下。　　　　然后她听到了“嘭——”的一声。　　　　某种极度不详的预感和危险的感觉让南古立刻将面前的东西用扔进草丛里，接着无声地伏在地上，慢慢地将身体磨进石头下方的凹槽里藏起来。　　　　她放缓了呼吸，一动不动。　　　　十来秒后，有两个脚步声走了过来。　　　　透过石头下面的缝隙，南古可以看到来人的影子从地上慢慢滑过。　　　　是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们带走了妮卡存在木箱子里的食物和收集品，以及她绑了石头的木棍。　　　　一个说，声音里很愉悦，“这么多。”　　　　另一个回了句，“雨季快了。抓紧。” 　　　　然后两人便离开了。　　　　出于谨慎，南古在石头下面等了将近半个小时。　　　　她侧着头，脸颊贴在干燥的泥土上。周围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微微的呼吸声，些微的土沾在嘴唇上，土腥味。　　　　南古慢慢地从石头下爬出来。　　　　晃了晃憋得有些发晕的脑袋，南古就看见了妮卡。　　　　女人的尸体直愣愣地躺在地上，已经沾染了灰尘。　　　　额头上一个孔，血流了满地。　　　　是枪。脑海里这样想。　　　　南古看了一会儿，转头把草里剥到一半的那束植物揣进怀里，拖出那块絮状植物，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了。　　　　这片地方很快开始有其他的人活动。　　　　南古找到一个中空的墙角，缩进去。　　　　她听到了脚步声，击打声，重物倒地声。　　　　静待天黑。　　　　第五天白天，开始有风。　　　　入夜了，雨就来了。　　　　——————————————————————————————　　　　体温越来越低，南古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一边颤抖，南古无声地张着嘴，忽然笑了一声。　　　　带着点嘲讽和感慨。　　　　她微微偏了偏头，突然间眼前一花。　　　　……　　　　“哒哒哒——”　　　　“轰隆——”　　　　“啊——”　　　　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干燥的环境中，海风拂面，日光正好。　　　　南古踩在草地上，瞪大了眼。伸出手，满面惊愕地打量着自己突然拔高的身高和身上穿着的完好干净的衣物——白色背心，灰褐色长裤，运动鞋。举起手臂，打量着上面紧实的肌肉线条，南古只觉得奇幻——这不是她的身体。　　　　原地蹦了蹦，南古充分地感受到了这具强健的体魄内充满的流畅而爆发的力量。　　　　和自己原先瘦弱的身体比起来就像是鸟枪换了炮，她想了想，觉得大约是赚了。　　　　将垂到颊边的金发拨弄到耳后，南古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礁石，草地，不远处波光粼粼的大海，石板铺成的地面，石台，铁架……　　　　“好像……还换了个世界？”她喃喃地自语道。　　　　忽然——　　　　“嘭！”　　　　爆裂般的声响携着劲风从身后极快地朝着南古破空而来，强烈的威胁感瞬间袭上心头，只觉头皮猛地一炸、南古瞬间跳离原地，子弹擦着手臂飞过。　　　　她愕然回头。　　　　只见一个同样穿着背心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举着——这是枪，南古潜意识中立刻给出了答案——面对着她。　　　　南古见了的第一反应是逃跑。　　　　这具身体跑起来快得惊人。南古几步就飞速地闪到了一块石台后面，见对方没有追的意思，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嘭嘭嘭！”突然从身后传来的枪声携着极射而来几颗子弹直扑她的后背，南古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这一刻南古心里十分清楚。　　　　子弹穿透了她的身体。　　　　血液像烟花一样泵溅开来。　　　　南古愣了愣，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　　　　下一秒，连那些蓬起的血液都不见了踪影。　　　　她就明白了这里的子弹原来不能造成伤害。　　　　真正松了口气后，连番的惊吓让南古的心神都有些恍惚，便就着姿势蹲着发了会儿呆，神色带着几分疲惫。　　　　身侧不断地有人跑来跑去。　　　　直到有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在前方响起，南古才一下子回过神。　　　　她站起身，惊疑不定地望去。　　　　那是一架巨大的墨绿色飞机。　　　　流线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闪着光，硕大的螺旋桨刮起风声阵阵。　　　　清清楚楚地看见这架飞机的一瞬间，周围空气一凝，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忽然被打破了。　　　　杂乱的声音突兀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兄del，我系渣渣辉，跟我一起玩胎玩南月……”　　　　“交易吗，我们交易一波……”　　　　“兄del，衣服借我穿一下好不好……”　　　　乱七八糟的人声，脚步声，枪声。　　　　听着这些人说着这种熟悉的，意识里叫汉语的语音。南古茫然四顾，只觉得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一阵陌生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曾经无数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一道无机质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等待玩家加入……97……98……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