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

第二十九章　　行路　　　　南古听了，神色依然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变化，转过身说了句，“走吧。”便顺着平台的楼梯往下走。　　　　胡八笑呵呵地赶上去，“我带路我带路。”　　　　对她的反应，云溪心里一下松了口气，又隐隐感到有些失落。　　　　这会儿也来不及多想，见他们走了，云溪连忙一脚一脚地踏着淤泥向他们的背影追去。　　　　“我们运气好，卡多的栖息地离得很近。来，跟着我走。”胡八在前面淌着水走着，一路每走一步，都会毫不嫌脏地用脚在周围的淤泥里圆周划动一遍，将障碍物踢走，防止有什么尖锐的物体藏在淤泥里伤到后来的人。　　　　南古落后几步，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在粘稠的带水淤泥里走动是很耗费体力的，然而胡八和南古走起来脚程任然很快。　　　　这就苦了跟在后面的真.弱鸡云溪，小少年见比自己瘦弱那么多的南古都能坚持，抹不下面子地硬撑着一口气努力压抑自己过粗的喘息，全力使自己尽量不掉队。　　　　胡八带着两人穿梭在一片废墟的城市里，“我们到这城北边，再翻过一座山，就能到卡多生活的谷地。”他一边走一边向两人介绍，“现在雨季刚过，卡多很活跃——因为得出来觅食。而且它们大多很虚弱，都饿了半个月，所以会很好抓，我们……”　　　　胡八的“离得很近”显然和云溪小少年的想象相去甚远。　　　　两个小时过去，云溪已经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喘得像风箱。只能控制着脚机械地往前走。太阳不算大，然而少年满头满脸都在滴水，汗水把整个腰背都浸透了，他觉得自己眼前已经开始模糊。　　　　“休息一会儿吧。”胡八停下脚步说道。　　　　说着便随便找了个断墙坐了下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便扯下壶水仰着头咕噜咕噜狂饮。　　　　南古也挨着在他旁边坐下来，从包里拿出水壶小口地饮用。　　　　少女脸色白净淡然如初，连呼吸也没什么变化。坐在那里一只腿曲起，一只腿荡荡悠悠地伸着。　　　　胡八看在眼里，心里暗自佩服，对她实力的估量又上了一个层次。　　　　两人坐了一会儿，云溪才踉踉跄跄地跟上来，连滚带爬地扑到石墙根上，忽地死鱼状仰面半躺倒在上面。　　　　“小兄弟这体力不行啊，”胡八笑道，又说：“不过你们制枪师也不用什么体力，有的是大把的人保护。”　　　　云溪翻着眼直愣愣地瞪着天空，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来，喝点水。”胡八任他躺了一会儿，才过去伸手把人提起来半坐着，把水壶送到他嘴边让他喝下去。　　　　云溪伸着嘴连喝了几大口才感觉火烧似的喉咙缓过来了。　　　　喝完，胡八手一松，人又倒了回去。　　　　无奈地看他一眼，胡八便由他了。　　　　没人再说话，各自安静地恢复体力。　　　　透亮的长空，乌黑的大地，脚底凌乱的废墟和暗淡的远山。　　　　像幅苍凉辽阔的版画。　　　　十多分钟过去，南古收回遥望远空的视线，偏头看了胡八一眼。　　　　“云溪、云溪？能听见吗？”胡八侧过身伸手在半死不活两眼放空的少年面前晃了晃，“得走了。”　　　　云溪半晌才费力地哼了哼。　　　　胡八有些愁，叹气道：“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不然第二天天亮卡多的迁徙开始就来不及了。”　　　　想了想，他把背上的箱子放了下来。再将小少年抓着两臂轻松地提起来，两手发力，微微一甩便将人背到了背上。　　　　“呕——”云溪被这一下颠得头晕目眩差点吐出来，晕乎乎地睁开眼，见自己被背了起来，一下子就羞愧得无地自容，“对不起……胡八大哥你放我下来吧……太麻烦你了……”　　　　“没事。你不用客气，天黑之前到不了才是大事。”胡八摆摆手，把箱子提起来反背到胸前，“你抓稳了。”　　　　小少年更加愧疚，又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只能待在他背上，满心都是对自己以前好逸恶劳不好好锻炼身体的谴　　责。　　　　“走喽！”背了一个少年兼一个硕大的箱子，胡八看起来精神抖擞，迈开步子就朝前走去。　　　　“等等。”南古叫住他，视线落在他挽起裤角的腿上，神情有些复杂。　　　　胡八粗壮的小腿沾满黑泥，那皮肤上或短或长地分布了许许多多的划伤，暗红的血液混合泥土凝结在一起，并不显眼。　　　　“怎么了？”胡八疑惑地回头，顺着南古的视线低头看去，明白她指的什么后不在意地摆摆手，“嗨，没事，小伤，等到了再说。”　　　　南古便不再多说，站身跟上他。　　　　这一下他们足足走了六个多小时，天色已经微微泛黑。　　　　终于出了城市废墟抵达山下。就算被背着，云溪都只觉手酸脚软昏昏欲睡。　　　　饶是胡八神情也难免有些疲惫。只有南古还是不咸不淡的神情，一路悠悠然然地匀速走动。　　　　爬到半坡。　　　　“就到这儿吧，休息。明天天亮之前赶早摸上山。” 将云溪放在一块大石上，箱子也放在他旁边，胡八道，“这儿石头多，我们就在石头上将就一晚上。”　　　　南古微微颔首，走到旁边的石头坐下来。　　　　左右活动活动手脚，歇了会儿，胡八便把箱子打开，用水冲洗了一下手，从箱里拿出鱼肉递给南古和云溪。　　　　“没有条件生火，”他解释道，“撒了乌粉，可以生吃。”　　　　南古接过来，道了声谢。　　　　半干不湿的鱼肉吃起来味道算不上好。　　　　南古他们在吃，胡八则爬上石头，用水清洗自己的小腿。　　　　淤泥多和伤口凝在了一起，轻易洗不下来。胡八伸一将之块块扯下来，用手在伤口处上下搓洗，神情没什么变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南古吃完一扇鱼，见他洗完就放下裤腿不打算做其他处理，微微皱眉。　　　　站起身，脚尖轻轻一点，南古便轻而易举地从脚下的石块跳了过去。　　　　微微弯腰，在胡八疑惑地视线下，南古拆了一袋绷带缠在了他的腿上。　　　　胡八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少女，眼神有些震动，动了动唇想说“不用浪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最终却只说出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