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因为是全身性质的大面积复杂伤势，卡琳娜在把对方搬到隔壁诊疗室后十分不心疼地直接用不知道妮娜什么时候囤起来的高纯度魔晶打开了那架耗能最多的医疗床——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　　　　　说是床，但其实用棺材来形容更加合适。洁白的光明石材浑然一体，长宽大概有一张单人床的大小，高度大概到卡琳娜的大腿中部。这样大，这样洁白，这样完整的带有魔力的石材在整个大陆估计都不会超过百块。卡琳娜甚至都要怀疑是妮娜把师傅的小金库全部掳来了，然后换成了这么一张医疗床。　　　　不仅是材质稀少珍贵，上面那些镌刻、绘制的各类符文和魔法阵也都叫人眼花缭乱。卡琳娜估算了一下，光是最上面的这个面，上面就镌刻了超过一百个魔法阵，和数千符文。　　　　……妮娜可真有钱。　　　　魔晶里的能量通过各种符文导出，逐渐通过用特殊颜料画出的通道进入一个个魔法阵。那些绚丽的图标和符文顿时鲜活起来，从原本的载体脱离出去，飘向空中，将漂浮起来的妮娜完全包裹，全方面治愈她的伤势。　　　　谜之音木着脸看着医疗床。　　　　……似乎很久都没见到魔法了，它甚至还有种“啊，这个游戏其实是剑与魔法的冒险故事，而不是拳○97”的恍然大悟感。　　　　没办法啊！一路打来卡琳娜那家伙都是肉搏！怪它咯！　　　　当然是怪卡琳娜呀！　　　　于是谜之音飞了起来，捧着绷带，满面痛心疾首：“卡琳娜……做人不能圣母啊！”　　　　卡琳娜：“……”　　　　她看都不看谜之音，专注给妮娜上药。　　　　虽然在魔法的效用下，妮娜的身体能得到一些稳定而又温和的治疗，但光凭这些魔晶运作的话就太浪费了，还是得适当加上一些疗伤的药品和特殊矿石磨成的粉末，既能提高效率，也能降低过大的损耗。　　　　这些都是妮娜曾经教过她的。　　　　用着那看似不耐烦，带着小俏皮，百变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温柔的心。　　　　卡琳娜不理它，谜之音有点小生气，嘟起了嘴凑到卡琳娜旁边：“卡琳娜——刚刚她明明把你往死里打，你干嘛还要给她治疗啊？老好人人设已经不流行了，现在流行的是冷酷复仇女王！”　　　　——然后被卡琳娜一个弹指弹了出去。　　　　在谜之音飞出去前，卡琳娜还不忘顺带地把它怀里的绷带抢过来，正好缠在已经涂了药的地方，固定好骨骼和肌肉，防止在恢复的时候二次受损。　　　　倒挂在墙上的谜之音：QAQ！卡琳娜为了一届外人欺负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听就很假的啜泣声萦绕在耳畔，虽然声音还没有大到影响卡琳娜工作的地步，但她还是没办法地从鼻子里喷气，扭过头去：“谜之音。”　　　　“哎！”谜之音应得很快，甚至都忘了自己刚刚还在装哭。　　　　卡琳娜：“刚刚妮娜打的是谁？”　　　　谜之音：“你。”　　　　卡琳娜：“现在救妮娜的是谁？”　　　　谜之音：“你。”　　　　卡琳娜：“那这件事是谁的事？”　　　　谜之音：“你的事。”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卡琳娜点头：“那就闭嘴。”　　　　谜之音：……QAQ！　　　　它这次是真想哭了！　　　　其实在刚刚上药的时候，卡琳娜再次总结了一遍现在所获取的信息。　　　　现在局势看似复杂，实则也还算简单。　　　　一，“回归者”似乎并不是随机产生的。　　　　他们全都和“勇者”有着不小的联系，且对于“勇者”的存在抱有一定敌意。　　　　啊南斯是个例外，她到现在还没看透对方，姑且也划在有敌意那边吧，反正不重要。　　　　二，“回归者”似乎会从灵魂的层面上取代之前的存在。　　　　虽然系统屏幕上不知为何没有显示出来，但在医疗床的扫描中显示，妮娜的精神状态和灵魂稳定度都陷入了濒临崩溃的边缘，这说明妮娜的灵魂在不久之前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大约也就是卡琳娜到来之前。　　　　即，妮娜从她所熟知的妮娜变成“回归者”的时候。　　　　三，系统那边的态度十分暧昧。　　　　除却谜之音这个吉祥物，她和真正的“主系统”之间并没有多大的联系。除却谜之音的各种脑补版本，卡琳娜直接从它那里得到的信息几乎全是正确的信息。虽然从对方那里感受不到任何敌意和感情，但对方却往往会选择性剔除一些信息——这让卡琳娜虽然相信并忌惮对方的能力，但却信不过对方的为人。　　　　系统能够使用但不能过度依靠，能够接受但不能过度信任。　　　　四，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回归者”的产生代表世界的时间线出现了紊乱。而又根据南斯之前的话——特殊视野中的光芒越强代表和世界关系越弱，谜之音的光强到虚假——来看，谜之音很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以外的存在，即世界的空间维度也出现了裂痕。　　　　但南斯又说自己身上的光芒黯淡——也就说不光是自己，附身于自己身上的系统也是和世界有着紧密联系的存在？　　　　四个重要事项……啧，超出三点法则了。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里冒出来，卡琳娜就愣了一秒，然后失笑：啊，这是被谜之音带坏了吧？连想正事的时候都没抓好重点。　　　　在想事情的时候，卡琳娜手上的动作也一直都没停下来过。很快妮娜就浑身被绑满了绷带，沉入医疗床的内部，进入漫长神奇的正式修复模式。　　　　卡琳娜看着在妮娜完全进入内部后，变得灰扑扑，就像一块普通大石头的医疗床，弯腰按下机关，将它重新藏回密室之中。　　　　——说起来，如果当年师傅没有教她该如何开启这玩意的话，今天可就糟糕了吧。　　　　她当时还在心里吐槽师傅炫耀自己的见识——毕竟这种东西只会放在国王和教皇的仓库里供王室或者教会使用，一般人可轻易见不到。现在想来，还真多亏了师傅这么炫耀。　　　　光凭那些药，卡琳娜可没把握将妮娜给救回来。　　　　见那块破石头总算消失在了自己眼前，谜之音终于鼓起勇气，坐回了卡琳娜的肩膀上，忍不住还是问出了自己的担忧：“要是这个妮娜伤好了，醒了，然后还要找你拼命该怎么办？”　　　　难道到那时候还要再打一次吗？　　　　那样卡琳娜真的会很伤心的吧？　　　　这句话问得卡琳娜也露出了一丝迷茫：“……我不知道。”　　　　妮娜现在最重要的是灵魂受到了创伤，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两种灵魂在互相吞噬，还是异界的灵魂进入到身体时产生的排斥反应。但无论哪种，她的妮娜是已经根本不可能回来了。　　　　无论是她吞噬了“回归者”，还是她被“回归者”所取代。　　　　灵魂不一样了，有了另一种记忆和经历，就算身体相同，还会是同一个人吗？　　　　她不知道。　　　　见自己一句话问得卡琳娜状态都不对了，谜之音这边也有点慌，挥着双手，试图给卡琳娜打气：“你，你别泄气啊！这个妮娜就算要伤好新来，那也得等至少一年以后了吧？到那个时候我们肯定已经发展到剧情中途，卡琳娜你也肯定会变得很强了！到，到那个时候，就算她打过来我们也不怕！”　　　　“大不了武力压制！”　　　　“船到桥头自然直！”　　　　“而且我们跑得快！”　　　　“噗，”谜之音又担心又害怕，还强行撑着要给她打气的样子着实好笑，“嗯，那就承您吉言了。”　　　　给妮娜那边弄好，卡琳娜这边也还要给自己疗伤。　　　　她的伤势也不算乐观，但至少比妮娜要好很多。而且其实外伤用药几乎都能很快治好，最麻烦的是那个要持续很长时间的“虚弱”状态。　　　　估计这次的任职是真的得迟到了。　　　　一鼓作气给自己上完药，卡琳娜轻车熟路地找到妮娜的卧室，倒在了床上。　　　　“卡琳娜，盖被子盖被子——”谜之音用力拖着一床已经顶多只能算是床单的“被子”想要给卡琳娜盖上——没办法，这是它能最大限度拎起来的东西了，而且还只能拎起一个角使劲拖。　　　　卡琳娜翻了个身，任由谜之音把“被子”盖到她的肚子上，然后笑着朝对方道谢。　　　　换来谜之音擦着汗的“嘿嘿”一笑。　　　　“谜之音。”　　　　“嗯？怎么啦怎么啦？”　　　　好不容易被卡琳娜主动找一次，谜之音顿时打起了精神，抛下睡意，爬起正坐，兴致勃勃等着卡琳娜的吩咐。　　　　“你今天……似乎听话得有些过分了啊？”卡琳娜侧过头，是真好奇。　　　　在战斗结束后，除去一开始的例行耍宝，谜之音整场都没捣鼓出什么乱子，而且还会给她打下手，也没怎么吵过她，像个三岁孩子一样要求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哎——我听话还不好吗！”谜之音嘟起了嘴。　　　　卡琳娜只是看它。　　　　背后冷汗越滴越多，谜之音只能放弃糊弄过去的想法，往前一道，把脸闷在了“被子”里。　　　　“卡琳娜。”　　　　之前的迷药似乎在身体里还有一点残留，让卡琳娜打了个哈欠：“嗯。”　　　　“我……也想得有用一点。”　　　　“不想只是个负担。”　　　　它不想再遇到那种看着悲剧发生，自己却只能无力旁观的事情了。　　　　“……嗯。”　　　　卡琳娜显示有些惊讶地睁开眼，然后立刻微笑着应了一声，伸手把它拨弄到了枕头上，让它睡到自己身边。　　　　“一起加油吧。”　　　　“哦！”　　　　就在这一片温馨的情况下，在卡琳娜即将陷入梦境中的时候。　　　　突然有人，敲响了下面的门。　　　　“不好意思，请问里面有人吗？”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