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    晋王坐在书桌前钱,摊了几本奏章,他打开淡淡扫了几眼,随后挑起眉,“听闻逆子三天两头往皇宫跑?”    “回王爷的话,是的。”晋王府大管家晋和恭敬地守在他旁边答话,“我询问过将军府上的管事、守卫,都说将军市场深夜才归,但也不是他说的在营里操练处理公务,宫门外负责登记的侍卫说,将军日常进出格外频繁,往往是白日进去,夜里才出去,还没皇上召见。”    “没出息的样子,给颗甜枣,就连之前怎么挨棍子的都不记得了,真是浪费了本王的一番苦心。”晋王爷百思不得其解,他虽不是个多情种,但也不曾这般钻牛角尖,这逆子究竟是遗传谁,自小眼里便只有那位不得宠的小公主,日日回来跟他说容安公主长得美,声音甜,温柔大方,娴静善良,简直连放个屁都是香气四射,袅袅迷人的。    他当年请容安公主拒了他,并一力促成静贵妃答应她同王家那门婚事,好让晋渊死心,心无杂念地去边关,不料,他安在军中的暗卫发回书信,小王爷始终对公主念念不忘,辗转反侧。    自个儿营帐里挂一幅公主画像,身边还带着十几件小像,各个地方放一件,每次深夜议事累了,便掏出来看两眼,看完立刻又精神抖擞,仿佛能再战三百回合。    他曾看过将军自我激励的话。    那是裱在屋里的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弄死王禹,击退匈奴,早日回朝,夺回公主,撒着发亮的金粉,连皇上给他束之高阁,每日用膳时,便盯着这十六字反复反复看,吃一口,在心里默念一遍。    真的非常励志,他从军多年,头一回瞧见这么鼓舞士气,逼迫自己奋勇作战的将军。    匈奴曾以为这位将军死不离手的长卷一定是大楚机密,耗费无数心力,千方百计地弄到手,摊开后发现是女子的画像,当场气到呕血。    而晋渊发现他心爱的公主图没了,连续两天失眠难以入睡,便穿衣起身挑灯制定计划,先是断其粮草,后又火烧连营,直取对方将领的首级,副将被抓回来审问时。    暗卫头一次见将军亲自动手审问犯人,一鞭子狠辣的抽下去,五大三粗的匈奴人登时皮肉尽开。    “你们看上她了?”在晋渊心里,公主是类似战国和氏璧般的存在,全世界都妄图与他争夺,匈奴人见了,自然也垂涎三尺,彼时他胡子都没刮,就这么恶狠狠地像头狼一样攫住对方,“她是老子的,你们统统做梦去吧。”    “他是不是有病?”晋王皱着眉想了许久,仍旧想不通,虽不想承认自己最有才干的儿子有问题,但执着成这样,不是有病是什么,“本王听闻,苗疆女子会制一种情蛊,男人被种后理智尽失,一门心思痴迷于她,皇上该不会就给渊儿下了。”    晋和也不知如何回答,没道理啊。    根据他行走王府多年的经验,一般小孩都是记打不记吃,给十个肉包,一个巴掌,就只记得那个巴掌的疼,忘掉肉包的香。    将军对待他的仇人同样是这样,睚眦必报,谁敢打他一巴掌,他非扒了对方的皮。可去皇上那儿,又刚好反过来的,皇上扇一百个巴掌,施舍半个肉包,他就对肉包的香念念不忘,一口都不敢吃,脸上的巴掌印也毫无察觉,兴许还觉得打是亲骂是爱,要打要骂要脚踹。    皇上若肯重重扇他一巴掌,他兴许还会窃喜半日,觉得自己终于凭借努力吸引到她的注意力。    晋和想了半天,也不明白,“那……王爷还打算撮合他和宋家小姐吗?”    “他刚回朝,就带着家丁来把王府私藏物搬个空,全拿去给容安公主当见面礼时,本王就放弃了。”晋王已经无可奈何,只能由着去了。    谁让他摊上这么个冥顽不灵的逆子,简直是上辈子造的冤孽,这辈子讨债来的。    “既是这样,您为何让我去劝公主登基?不如直接让她与将军成亲。”晋和不解问,“这兜兜转转一大圈,结果还是一样,反倒折腾不少。”    “本王是希望渊儿能明白,在皇上眼里,他并不重要,他心里有多喜爱她,她就有多不在乎他,不过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依附罢了。”晋王端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道,“只有位极人臣,站在朝堂的最高处,皇上才永远是他的,如果只是安于现有的地位,不进则退,早晚会被人顶替”    晋和恍然大悟,“王爷为了将军当真是煞费苦心。”    “也不算是为他,而是我晋家未来的发展。毕竟不管是柳家或是易家的外孙女登基,他日总会削我晋家的兵权,倒不如扶立他喜爱的容安公主登基,她若成了皇帝,无依无靠,就只能依赖着渊儿的保护,这就是晋家发展壮大的机会。”晋王笑道。    晋和赞同地连连点头,“王爷所虑极是,不过小的担心一点,皇上并不喜欢侯爷,但侯爷却真心爱慕着皇上,万一皇上只是利用侯爷,等有朝一日,她羽翼渐丰……”    晋和没再说下去,但晋王已经懂了他的意思,历朝历代,都有扶立皇上登基的世家最后落得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皇帝忌惮,满门皆亡,后果凄惨。    “渊儿虽然喜爱她,但哪有男人能接受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弃,只要有他在,皇上就没有羽翼丰满的一天。”晋王凉凉道,“她只能像一只弱小的小雏鸟,呆在我晋家搭建的笼巢中。”    “奴才是怕……万一。”    “真有那一日,她若诞下皇子,便可以驾崩了。”晋王不悦道,“此次春闱,不就是个例子,他心里还是清楚,不能让皇上独当一面。”    晋王所说不假。    今日朝堂上,楚昭月心情极好地听各位大臣将搜罗出来的柳家罪证一一罗列,这种愉悦未能保持到退朝,晋王在最后出列,“陛下,既然柳家与多位地方、京|城官员勾结,帮考生作弊,臣提议不如取消春闱会试,以确保结果的公正性。”    龙椅上的楚昭月明显怔了怔,极不情愿。    她看看过今年的名单,世家、贵族子弟颇多,但寒门子弟数量不少,若能为她所用,也是不小的势力,“春闱每三年一次,这批参加会试的各省举人、国子监监生寒窗苦读多年,怎能就此荒废了?何况柳家所犯之事与学生并无关系。”    “陛下有所不知,柳家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借助自己的职位之便,蓄意给考生漏题,证据确凿,有失科举的公允。”晋渊走出列,应和自己的父亲,“这样的人选上来,恐怕也是国之蠹虫,毫无用处。”    “此前童试、乡试存在泄题,但只要礼部重新准备,便可保证之后的科举无纰漏。”楚昭月对上晋渊的目光,取消今年春闱,还得登上一年,她哪等得了这么久。    晋渊怎猜不透楚昭月的心思,自是不许她这么快便有能够寻求帮助的对象,“陛下有所不知,经过臣的彻查,礼部过去与柳家有超出正常范围往来的官员多达一半,若要挨个彻查确认得耗费不少时力,根本无法确保公正,无舞弊,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危害,还是暂且取消今年的春闱较好。”    楚昭月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握起,如今柳家败势明显,晋家在朝中如日中天,晋渊开口,附和者为数众多。    晋渊直视她的目光,“臣知陛下爱才惜才,不替考生惋惜不值。但只要是有能力的学生,即便错过今年,明年照旧能参加,凭借着真才实学得到他们该得的荣誉,而不是通过一些肮脏的捷径。”    楚昭月不着痕迹地朝秦相那儿望去,他淡淡地点了一下头,示意她顺从晋家的意思。    她不甘地咬唇,“容朕再考虑一番。”    继此之后,她又见识到了晋渊清楚异己的手段,借着彻查柳家的职位之余,他又清除、发派、流放了一批不合他心意的官员。    其中有不少,是向楚昭月投诚者。    一日晚膳前,晋将军不请自来地要留在未央宫用膳,皇上见他就来气,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问,“将军究竟想做什么?”    晋渊坐再她对面,微微挑起眉,“怎么,陛下除了臣,这么快就想有其它心腹?”语气中掩藏不出的讥嘲之意。    楚昭月的心思被戳穿,皱眉不言语。    “臣说过,要让陛下后悔。”既然她要抛弃自己,选择另一条路,那就要知道,坐上一个与自己能力毫不匹配的位置,就必须面对接踵而来的一系列的挫折打击磨难。    他此前不说,不表示没有秋后算账,况她近些时日的动作委实频繁了些,当自己看不出吗?    晋渊凑近她,微微抬起下巴轻声道,“那些让陛下多看两眼,试图亲近重用的人,臣都甚是不喜,极其不喜,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你是故意的。” 楚昭月心底不喜他挨自己这般近,几次被他突然按住头行凶的经验让皇上格外谨慎,不着痕迹地往后缩。    晋渊微微勾起嘴角,目光微暗,在陛下皎洁如月的脸上徘徊,似还享受她这番努力压抑却还是流露出来的惊慌失措,“如果陛下跟臣认个错,臣高兴一些,兴许能微微收手。”    楚昭月沉默地别过头。    他是想把自己从他府上的金丝雀变成皇座上的金丝雀吗?只不过将笼子换了个地方罢了,本职并没区别。    镶碧带着宫女们将晚膳陆续端上来,晋渊亲自替皇上剥虾子,他将白嫩的虾肉蘸上酱料,温柔放进她碗里。    跟前这个年轻的将军并非等闲之辈,他骨子里是世代从戎晋家蛮横的血液,天生带着攻击性,匈奴人提及便闻风丧胆。    楚昭月抿了下唇,不得不就着他的动作,将剥好的虾肉咽下去,委屈,但说不出。    “皇上不必操心这般多。”晋渊压根不愿给她茁壮成长的机会,握住楚昭月的五指轻轻扣起,冰凉柔嫩的触感,像落在火堆上的雪片,便柔下嗓音,“且就依靠着臣,不好吗?”    不好。    楚昭月想用力甩开他,可胃里忽地一阵疼痛,吸气时连气道都被震得发痛,面前开始晕眩,还没能开口,便觉口中一片腥甜气息,在晋渊焦急的目光中晕倒在他怀里。    “皇上!?”镶碧惊恐地望向晋渊怀里吐血而晕的楚昭月。    “传太医!”晋渊抱住她,心跳如擂鼓,冷汗沁了一背,“将太医院的太医全部传入未央宫!”    ----  女主人和藏獒小剧场06  有一天,女主人昭月要出远门,不能将小藏獒晋渊带在身边,便把熟睡的他送去隔壁黄花家去寄住。    小藏獒很喜欢主人馨香的气息,靠在她怀里毫无防备地翻了个身,左右蹭蹭,幸福满满。    待醒来后,发现自己挪窝了,昭月也不知所踪,整条狗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    他焦急地从村头跑到村尾,都没找着昭月,便在家门口眼巴巴地守了整整一日,依旧没等到。    小藏獒以为主人狠心将他遗弃在此独自离开,整条狗都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悲痛,世界都惨淡得毫无颜色,异常的愤懑伤心。    主人都不要他了,狗生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明白,自己也是一条乖小狗,平日除了喜欢跟觊觎主人,想来他们家当狗的乡间土狗打架外,从未做什么坏事,天天早晨守候在主人床边醒来,夜里也看家护门,中午还去山里打猎。    为什么主人不要他了?    主人为何不要他了!    悲痛绝食了三天后,黄花看着窝在狗窝里奄奄一息的小藏獒,给他的狗粮盆里倒上新鲜的食物,喃喃道,“昭月只是出去一个月,这狗就绝食成这样,等她回来了,我怎么交差啊?好好的藏獒给养死了,听说藏獒买买可贵了。”    主人不是不要他!!    主人只是有事出远门了!!!    小藏獒心如死灰的眼里重新迸发出亮闪闪的光芒,如同久旱逢甘霖般欣喜。    饿了三天有些病怏怏的狗狗没有力气,四肢费力,格外拼命爬到狗粮盆边,为了活下去,重新被主人抱在怀里,开始乖乖吃狗粮。    因为和主人分开太久,念主的狗狗特意在狗粮盆边上用爪爪胡乱画了一个主人的小像,并写上数字,掐着狗爪子算她还有几日回来。    每吃一口狗粮,都看一眼,仿佛那是主人亲手喂他吃的狗粮。    小藏獒不停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主人马上就会来接他了。    他马上就可以脱离眼前的苦海,回到主人身边,当主人的乖小狗。    而不是在这个痛苦的监牢里被囚禁。    黄花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村上恶名远扬的藏獒呜咽着大口吃狗粮,吃一口就看看盆边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哽咽片刻,狗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俄而开始感慨万千。    原来再凶悍的狗,心底也是有软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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