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颜目光呆滞地走在路上,脑袋里一片空白。    半小时之前,民政局外,秦逸缩了缩脚步,停下来,嗫嚅着对她说:“抱歉颜颜,我不能跟你结婚。”    “我们分手吧。”半个小时后,走在路上,这句话一直在司颜的耳朵旁边打转,转得她头晕。    她怎么也没想到,相恋三年的二十四孝男友,会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出轨,还搞大了对方的肚子。    据说是出差的那次,那女人是客户公司的员工。记得那几天,司颜每晚都会跟他通两个小时的视频电话,说不定视频刚挂,人就来了。    秦逸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他对她向来无微不至,她也一直珍惜这个体贴的男人,他们明明是所有人眼中的模范情侣。难道,不忠真的是“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司颜越发迷茫,她急匆匆地往前走,却没有目的地。    今天本来要去领证的,现在同意分手应该是对的吧,可是司颜心里没底,因为,明天就是举行婚礼的日子。怎么办,怎么跟父母交代,还有那些来参加婚礼的亲戚朋友,要怎么向他们解释?    “哗啦!”一阵不小的动静陡然响起,把她从浑浑噩噩中抓回了现实。她呆怔怔地站住,垂头看看脚边散落了一地的竹签,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踢翻的。    只能赶紧赔个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边道歉,一边蹲下身,把那些竹签给捡起来。    司颜踢翻的是个算命摊,竹签上写着些神神叨叨的词语,她一个也看不懂,乱七八糟地摞到一起就往人家的签筒里塞。对方倒是无动于衷地在那里静坐着,没有作声,不知道是不是在恼怒被她打翻了东西。    “好了,实在是对不起。”司颜捡起最后一根竹签,抬起头再次诚恳地对摊主抱歉,抬头的瞬间就愣了一下。    好年轻的男人……或者,男孩?    乱蓬蓬的头发,清瘦的脸庞上有几块脏兮兮的灰尘,甚至有点胡渣,明明是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眼睛却格外的清亮干净,让人觉得他年纪十分小,跟她认知中的“算命先生”、“江湖骗子”好像不太一样。    这个人好像一直在发呆,被她注视的一刻才有了反应,伸手接住竹签,笑了起来:“没关系没关系,小姐姐,要不要算算?”    这笑容过于轻佻,尤其是当它来自一个年轻男孩的脸,司颜手下意识地攥紧了些:“……不用了。”    如今经济有这么低迷?看他有手有脚,这么年轻,居然也找不到正经工作,以至于要到大街上摆摊算命。    “你结婚了吗?我可以给你看姻缘。”对方对她的拒绝置若罔闻,带着期待的眼神就跟讨饭的小狗似的。    “……不用,不用。”被问到这种问题,司颜的心里五味杂陈,只想赶紧走。    司颜焦躁地低下头,蓦然发现那只已经递到他手里的竹签,还被自己死死地抓着另一端,一直没松手。她脸顿时烧起来,忙像触电一样松开了手。    “这是坤卦。”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男孩的声音还在身后追着补充,“上上卦,小姐姐,你很快就要结婚了。”    司颜的瞳孔一瞬间放大,脑子里走马观花似的涌现这段时间筹备婚礼的种种,但立刻又回想起秦逸那一句“我们分手吧”,她头晕。    “你算得一点儿也不准。”她说完这句话就失魂落魄地走了。    她和秦逸分手了,明天的婚结不成了。此刻司颜心里明明白白地意识到这一点,却完全不知道怎么接受这个事实,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理智告诉她,眼下最要紧的,是打电话通知所有人取消婚礼,可是,她现在只想躲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去,逃避一切。    “你好,请出示一下身份证。”跌跌撞撞中,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那是地铁站里的例行抽查。    司颜如同梦游般停下,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看过面前的两个警察,其中一位见她呆得厉害,提醒道:“没带吗?报身份证号也可以的。”    “带了……”今天本来就是出来领证的,材料当然带得齐全,就在包里,只是,她突然发现自己双手空空,包呢?    “……丢了。”傻了半天,她无助又迷茫地道。    那两位警员互相看看,问她:“需要帮忙吗?”    想起来了,跟秦逸分开后她还是提着包走的,后来,路上踢翻了那个算命摊,蹲下来捡竹签的时候,她就顺手把包放在了地上,一定是走的时候忘了拿。司颜甩甩脑袋,强迫自己清醒一点:“不用,不好意思。”    她报了身份证号码,转身往回走,去找自己的包。    再次回到算命摊前,那里已经接待过几轮客人,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围着年轻的摊主,叽叽喳喳地你问一句,我问一句。    生意居然这样好,这种长相的年轻男孩果然很讨女性长辈的喜欢吧。    被混乱包围的算命小哥,笑呵呵地一一应对,不忘维持秩序:“一个一个来。”    司颜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边的黑色小皮包,可不就是她的,她走过去时,他正对着其中一个老太太,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您这命格好,八字五行齐全,命里有大福气。”    嘴巴这么甜,老太太已乐得合不拢嘴,喜出望外:“一把年纪了,我也不求什么福气,身体健康就好。”    男孩顺着话头就继续忽悠:“那也没问题,您是火命,生机旺盛,一定长命百岁。”    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老人们顿时又等不住了,七嘴八舌地问道:“小伙子,你看看我是什么命,五行齐不齐?”场面十分热闹,司颜从人群中悄悄拿走自己的包时,都没有人注意。    直到“咚”的一声,那位刚刚还被盖章会“长命百岁”的老太太,倒在了地上,面部表情扭曲地揪住胸口。    这是怎么了?司颜还没反应过来,“呼啦”一下,面前的人群已经鸟兽散,数那摊主跑得最快,连算命摊都直接不要了。    旁边的小摊小贩也一个个把摊位挪得老远,其中一个远远地冲她喊:“小姑娘快走,不关你的事,别被讹上!”    司颜心里一惊,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那老太太蹬着腿,因为呼吸不畅,憋得脸青紫,鼻腔里发出来的声音像是嘶哑的风箱,让人毛骨悚然。    会出人命吧?    司颜犹犹豫豫地又上前了半步,刚俯下身,手被老人一把抓住,惊得她大叫一声。    不管了,起码要叫个救护车,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打120。    “喂,喂,这里有个老人,提不上气了,快来救人,快来!地址是……”司颜哆哆嗦嗦地说着,抬起头,她不知道这条路叫什么名字,着急地四处寻找地标。    “绿地广场。”一个声音提醒了她,她才回过头。    是那个小哥回来了,他居然没跑,司颜睁大眼睛,急忙对着电话说了地址。放下手机的时候,男孩在她身边蹲下,扶起了老太太,她这才看见他手里拿了只药瓶。    原来是去买药的。    他跑得气喘吁吁,动作却很稳,利落地开了瓶盖,对着老人家的鼻子轻轻喷了两下。    奇迹般地,老人立刻停止了挣扎,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只是还虚弱着,像抓着救命稻草般使劲攥着司颜的手。她感到自己的骨头快裂开了,龇牙咧嘴地掰动那铁钳似的手指,然而纹丝不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替老太太解开两颗领口的扣子。那只紧攥着她的手,这才慢慢松开了力道。    “她是哮喘发作,别怕。”人脱离了危险,男孩松了口气,没看司颜。    她呆呆地点头:“哦……”她还记得先前说他那句“你算得不准”,这会儿听他跟自己说话,很是过意不去。    救护车很快一路呜咽着来了。    老太太情况很稳定,等做完检查以后人就差不多缓了过来,司颜去帮她拿了药,回来时见她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已经有力气说话,拍着男孩的手背说笑:“我还以为这把老骨头就要交待在街上了。”    男孩温和地对她笑:“我说过您会长命百岁的。”    那老太太也笑了起来,转头看见一旁提着药袋的司颜,朝她伸出了手:“小姑娘,你来。”    司颜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跟那男孩子,一左一右。    “多亏你了,太谢谢你了,小姑娘,你心肠真好。”老太太握住她的手,这一次力道轻了很多。    她其实没帮什么忙,只是打了120而已,有些不好意思:“没事。”    明明也是跟着一起笑的,老太太却关切地问道:“怎么啦,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嗯?”司颜意外地转过脸,有这么明显?    她是不开心,尤其是在经历过高度紧张的情绪之后,一静下心来,就不可避免地想到秦逸,想着她明天无法好好收场的婚礼。    “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老太太握着她的手,热心地问她,“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我……你帮不了我。”司颜摇摇头,“我失恋了。”    “失恋了?”老太太愣了愣,旋即释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露出和蔼的微笑,“没什么大不了,那就再找一个嘛。”    司颜叹了口气,气息还没落完,眼眶倒是先红了一圈。    “别伤心别伤心,是他走宝咯,他没眼光。”老太太揽住她的肩膀,抚抚背。    “不是这个问题,您不懂。”司颜声音哽咽起来,语无伦次,“丢死人了,没人结婚了,明天就是婚礼啊,这让我怎么办?”    比起伤心,丢人好像才是更要命的事情。    “那有什么关系,跟谁结不是结?”老太太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觉得什么事都不是事,笑呵呵地拍拍小姑娘,“你换个人就是了,找个男人结婚还不简单吗?”说着就随手拉过了身边的人,“跟他结,我看这个小伙子就不错。”    男孩莫名被拉扯过来,一脸无辜地眨巴着眼睛,他睫毛很长。    司颜只看了他一眼就笑了,笑得很苦,真是胡来啊,她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别开玩笑了。”    司颜撇过脑袋又是叹气,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回过头,再次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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