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嘉珞穿着一身短裤短袖,身体上全是树枝的划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但是她的表情就像是没有感觉的机器人一样,朝着既定的目标往前跑去,偶尔又会停下来,耳朵微微朝着不同的方向听了听,然后继续。    突然,前面有一阵犬吠,苏嘉珞像一阵旋风似的循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可是等他到地方才发现,那只野狗正在撕扯着一件破旧的T恤,并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踪影,野狗龇着牙朝着她低吼,苏嘉珞却丝毫不怕它,往后退了两步,像是要上去跟它搏斗一样,那野狗仿佛也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了,只是匍匐着,并不敢有所动作。    “喂,这边!”纪连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苏嘉珞这才转脸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野狗在后面吠了一会儿就安静了。    “他个子小,但是体力不够,估计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有条上山的路,我们现在赶过去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纪连看了看快要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太阳。    苏嘉珞一句话也没有,头发被汗水黏在脸上,纪连看到她身上的伤痕,不知道一个姑娘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不幸的是,他们没有追到人,苏嘉珞还想往山上追,被纪连拦住了:“你还真是不要命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警察呢。”    苏嘉珞讪讪地往他身边退了一步,收敛了浑身的戾气,似乎又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一般。    “走吧,潘越会处理的,我们两个人就算是上了山,也抓不住他。”纪连扯开自己的衬衫扣子,看了一眼她被荆条拉出口子的大腿,白皙的肌肤上沁出丝丝血痕,看着有点不忍心:“以后别穿这种衣服了,不适合你。”    苏嘉珞只是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路走回去,路上也没叫一声疼。    天幕上很快就挂了一轮明月,白天的闷热空气也渐渐褪去,山间的风吹过来,带给人一阵凉爽:“第一天上班就遇上这种事,你这丫头运气还真是不太好,其实我挺好奇的,你说你一个女孩子,抓个嫌疑犯你冲那么快干嘛?这不是还有我呢么?”    苏嘉珞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走,垂着头说了句:“我只是想帮你。”    纪连准备好的一堆牢骚胎死腹中,酝酿了半天就蹦出来一句:“哦。”    他俩原路返回的,毕竟纪连那花了重资打造的边三轮还停在垃圾场里呢,翻墙头的时候纪连还想着绅士一把,刚想着伸手去接一下苏嘉珞,结果人家蹭的一下自己翻过来了,落地也稳得一逼,纪连默默地收回了自己无处安放的手,在裤腿上擦了擦。    “纪哥!你们可算回来了!”余晓晴负责在这里等着他们,其他人则去拥抱这个通宵工作的夜晚去了。    余晓晴一见纪连就开始跟他说案子的情况:“潘队已经部署下去了,他说估摸你也抓不到,就先走了,我们刚才在这里搜到了几十株禁花,估计是来不及送的,纪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头儿在这儿啊?”    纪连回头看了一眼满身伤痕的苏嘉珞:“我先送她回去,一会儿局里见。”    “诶!”余晓晴看着纪连的背影,喃喃道:“这姑娘怎么也来了?”    ***    纪连从自己房间里翻出医药箱来,看了看日期,有不少已经过期了,剩下一瓶云南白药还在保质期内,就伸手递给她。    结果人家姑娘瞪着俩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纪连把她胳膊拉过来,对着伤口喷了一下,她有点吃痛地往后缩了一下。    “现在又知道痛了?刚才在林子里跑的跟撒欢的野兽似的,就这样,你先去用清水把身上的泥洗洗,然后自己上药,可以么?”纪连觉得自己每次跟她说话,耐性都变好了,每每想到自己竟然屈尊降贵地来和这么一个没有生活常识的人说话,他就觉得自己简直是佛陀在世,无比善良。    “嗯。”苏嘉珞接过喷雾来。    纪连一边走一边摸出一根儿烟来点上,走到门口又顿住了:“我一个小时后就回来。”    出了门又觉得自己这句话好像说的有点多余,她压根儿不会在意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吧,自己这又是在做什么?她不是纪灵,她也不怕黑。    警局里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纪连一进门就跟个佛爷似的往潘越对面的椅子上一坐,潘越这边要是愁的头发都掉了一斤了,看见纪连就得翻倍:“有事?”    “不是什么好事。”纪连刚吸过烟,身上一股浓重的烟草味。    “你来能有什么好事儿?”潘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上次纪连做完笔录之后的那天晚上,特意打电话提醒过他让他们去查一查那个小孩,潘越光顾着李凤丹这边,忽视了那个细节,没想到到最后真的被这个坑了:“你当时怎么想到那个孩子的?”    “孩子?”纪连眨巴着自己的桃花眼冲着他笑:“真亏了你还能说出孩子两个字来。”    “我也只是推测。”从潘越进了垃圾场的屋子开始,他就开始怀疑,眼前那个看起来只有一米多的人到底是谁,他站在看着纪连的笑容,觉得他们两个人的推测应该是一致的。    “其实他很容易被忽略,如果不是我那天恰巧在花鸟市场撞见了他,或许他永远都不会暴露,即使是在我给你打电话的那一刻,我还是不确定的,我当时在花鸟市场的确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偷花贼,当然,这也是他故意伪装成贼的目的。”纪连随手在他的桌子上拿了一根笔,悠闲地转出一朵花来。    “可是偷也有可能是换,或者是送。”潘越补充道。    “没错,因为这种禁花笔毒品的风险要小得多,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件事情可能就是违反了一个市场规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也都只是这个链条中的一个很小的纽扣,先是找到一批会伺弄花草的人来负责种植,也就是杨凤丹,然后采用便利的垃圾回收系统来送到垃圾场这个中转站,最后通过老瘸腿和“偷花贼”送到花鸟市场。其实那天我撞见“偷花贼”只是一个巧合,那家花农是从老瘸腿那里拿到的货,所以花鸟市场里还有另外一个他们的客户,而这个客户是通过“偷花贼”来拿货。”纪连快速地在脑海里回忆那天的所有人,最后把目标锁定在那家声称被偷过兔子的宠物店老板身上:“那边你派人去查了吗?”    “李向阳去的,这时候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潘越看了看表:“现在该说说我们的推测了。”    “潘队!”贾小兵一路小跑进来,脸上还挂着汗:“费宇翔老家那边传来消息,费宇翔,哦,不,费成益已经交代了,但是关于贩卖禁花的事情,他说自己一点儿都不知道,费宇翔不让他接触,就在不久之前,费宇翔让他先回老家一段时间,也没有告诉他为什么。”    纪连翘起的二郎腿在桌洞下面敲了敲,冲着潘越笑了:“老潘,你还记得咱们上大学的时候看过一个叫《再生父子》的片子吗?”    潘越严肃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一点放松的表情:“你是指父子互换身体的那个吗?”    “费宇翔和费成益不就是这样吗?只是他们交换的不是身体,而是身份。”那个矮个子的小孩不是费宇翔的儿子,而恰恰是费宇翔本人。    “要不是这个案子,我还真不知道世界上竟还有这种事情,因为自己有侏儒症所以没有办法申请到驾照和工作就让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互换身份?这种变态的心理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小平头贾小兵一脸接受无力的表情,从牙齿到眼睛都表示着拒绝:“他儿子太可怜了,从小跟着母亲在山村长大,甚至连户口都没有,后来费宇翔觉得他有用就在老家托人办了一个户口,办户口那年他都八岁了,户口上才一岁。”    “不得不说费宇翔很聪明,他知道自己可以让自己的儿子扮演自己,费成益就是他心目中完美的自己,他需要一个健康的体魄来弥补自己的不足,但是他又是骄傲的,他希望自己是“费宇翔”这个身份的实际操控者,所以他选择呆在费成益的身边,让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变成一个提线木偶。”纪连说到这里微微叹息。    “可是大家不都说虎毒不食子吗??”贾小兵依然不能理解一个让自己儿子来扮演自己的人到底是什么想法。    “你还是太年轻。”纪连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去社会的熔炉里历练历练。”    小平头还真立正了给他敬了个礼:“是!纪哥。”    纪连看着他这么端正的敬礼突然想起了自己还穿着警服的时候,伸手拍了一把他的手:“别动不动就随便敬礼,去忙吧。”    “五年了吧?”潘越仿佛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幽幽地问道。    “嗯。”纪连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又瘫软到那张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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