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S大图书馆，假期重新装修过，开学半个多月后才允许学生入内。　　　　陈满近日去图书馆特勤，次数比大一一整年去的还多，究其原因：一是她上学期挂了两科，不敢补考掉链子；二是私心作祟。　　　　一大早，她来到二楼历史学书架旁的临窗位置坐下，窗户开着，暖风拂过，十月的天气没了七八月的酷暑，清晨阳光洒进来的时候暖煦而舒服。　　　　新装修的图书馆桌椅都是木质的，宛如公园小道上的座椅，颇有一股子闲适之感。　　陈满趴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手里的笔转来转去，心思都兜了好几道。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陈满立马坐直身体，低头佯装翻着书页。　　　　“这边没啥好看的，都是陈旧历史书，我们去那边吧。”，一个女孩儿的声音隔着书架传来。　　　　陈满整个肩膀忍不住塌下去，正打算放下手里的笔，另一个脚步声又传来，在外停顿下，终于还是走了进来，直直地走到她前面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陈满莫名激动，装作随意地抬起头。　　　　坐在她前面的男生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白衬衫，所有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由内而外透着一股严谨。手肘处衬衫卷起，露出手腕。　　他面色苍白，起初陈满以为他生病了，近一个月观察才发现他就是这种肤色，配上精致的脸，有一种中世纪吸血鬼的美感，唇瓣一直紧抿，唇色很淡。　　　　不过他没有那种温和优雅感，全身散发的气息都在诠释四个大字：别靠近我。　　　　陈满偷偷看了看他手上拿着的书籍，全英文，只看得懂几个单词，应该是他的专业书。　　　　谈起相遇，纯属偶然。　　　　这个位置还是之前无聊逛到这边想取本历史书看，才发现原来在书架后面还有座椅，不过靠着墙壁与书架之间还得侧身才能进来，一般没人发现。　　　　遇见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当时陈满左手拿着她刚刚随手从书架里取出的一本泛黄破旧的小册子，右手拿着奶茶，兴冲冲准备进去看一下后面是什么地方，谁知道一进去便跟他的目光对上，呆滞在原地。　　　　陈满花了一个月终于摸清他的大致习惯。　　星期三下午全校公休肯定在，周六隔一周会在。其他时间两个人课表不一样，遇到全靠缘分，陈满反正一有时间就会来这里逛一圈，一看见他就假装读书。　　就这样偷偷过去了一个月。三十天的时间说短不短，可她依旧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开口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面无表情疏离的一眼，让她怂得偷偷在图书馆踩点，才终于摸清了他的习惯。　　　　******　　空气中安静的只有书页的翻动声，还有窗外时不时一两声鸟鸣。温度渐渐升高，陈满感到一股热气在身边萦绕，额头冒出汗滴，她用手抹去，看看前面的人，依旧没什么变化。　　　　不，变化还是有的，他将衬衫的扣子解了两颗，露出一片白皙肌肤，深深的锁骨窝小巧精致，线条流畅宛如一字形，陈满眼神忍不住停留在那，不自觉地舔了舔嘴角。　　　　不知为什么，陈满看他的时候就本能感觉他浑身冰凉凉的，夏天抱着肯定很舒服。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炽热，白时序想忽视都不行。　　　　她今天赶得急，才出勤会议，正装外套一脱，身上穿着的也是一件白色衬衫，不过她里面是短袖，露出莲藕般的手臂。　　　　陈满看着一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将扣子一颗一颗慢慢扣上，遮住那片绚丽风景。　　　　“好看吗？”　　“好看。”　　　　突然出现的声音，陈满下意识就回答，之后惊出一身冷汗，尴尬向上抬了抬眼，与白时序对视。　　　　“不是，其实，我是说......”，陈满有些慌乱，双手摆动，“我是说你手里那本书！”　　　　“哦。”　　　　这是陈满第一次跟白时序讲话，也是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跟她想象中阴沉森冷不一样，反而有些清澈明亮。　　　　陈满正在内心唾弃自己被美色误了头，又担心还没开始印象就折半，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就见白时序收拾好桌子的东西，起身离开。　　　　陈满所有想说的话，都消失在他离开的背影里。　　　　陈满曾经想过无数次两个人的对话，她也想过他面无表情离开的结果，但是从未猜中过这样的一个开始，色字头上是一把明晃晃的刀，果不其然。　　　　开局不利，陈满叹了口气，收拾东西也打算打道回寝，太热了，她现在心里拔凉拔凉也救不了下午这高温天气。　　　　侧身出书架，陈满才走几步，脚下就踩到一张纸。弯腰捡起来，是一张助学金申请表，上面写着班级姓名还有联系电话。秉持助人为乐的精神，陈满准备晚上有空的时候送过去。　　　　才走出图书馆大门，陈满停下脚步，神色激动，紧紧捏住手里的那张纸。　　　　刚刚那个位置，除了他，还能有谁？　　　　姓名班级电话，她费尽心思一个多月都没有的成果，就这样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满加紧步伐，小跑着向寝室奔去，她需要去证实一下。而另一边，白时序回去后，看着空无一人的桌子，桌上地下也没那张纸，神色微变，但是终究还是转头离去。　　　　他心里清楚，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清洁阿姨扫走，二是被人捡走。　　　　他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甚至连嫌疑人都有目标。　　　　******　　陈满风风火火回到寝室，今天星期六，其他人都外出有事，寝室空无一人。尽管屋里空荡她还是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打开手里那张纸，铺在桌子上。　　　　白时序，计算机系大三1566班，电话187xxxxxx064。　　　　陈满拿出手机，输入电话号码，点击保存，内心雀跃欣喜。犹豫少许，终究没胆拨打电话，只发了一个短信。　　　　“同学你好，我在图书馆捡到你的助学金申请表。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给你送过去。”　　　　瞧瞧她，简直热心善良。　　　　没有回复，陈满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收到信息，内心不免有些泄气。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看看手机有没有短信提示。就这样等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　　　　算了，等晚上她直接去寝室等他吧。这是陈满睡过去前的唯一念头。　　　　不过等她睡醒，手机里已经有一条消息，约她晚上七点在一教楼下雕像处见。陈满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半。　　　　急忙起床，换好衣服，穿上鞋子，忙不迭地跑过去。　　　　这个时间，教学楼前来往的人很少，站在雕像下的人更少，只有他一个。　　　　远远看见一个身影笔直挺拔站在那里，越走近，陈满心里就宛如鼓点在不停敲打，直到完全看见他的面容才停下。　　　　白时序对陌生人的靠近很敏锐，当陈满走到不离他两米的时候，他就抬头看向了她。　　　　“那个，原来是你啊。”陈满假装惊喜说道，“这个给你。”　　　　白时序接过，说了句谢谢，转身就打算走人。　　　　“诶，等等！”陈满忍不住叫住他，“这个，这个，同学我把你那个上面踩了个印子，我给你把灰尘擦干净了，但是还有，不碍事吧。”　　　　白时序拿过来一看右下角果然有个浅浅的痕迹，看得出是用橡皮擦轻轻将上面的灰尘擦拭过。　　　　“不碍事。”反正这张纸也没用了，他下午已经重新打印了一张。　　　　“那就好。”陈满长舒一口气，“那你......”　　　　她话还没说话，只听见“嗤”的一声，眼前人直接将纸撕碎，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还有事吗？”，他声音疏离。　　　　“没有。”陈满回答，眼眶红红的，她咬着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落出来。　　　　这一瞬间委屈跟尴尬涌上心头。　　　　白时序看着她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没有立马离开，他张开手心，手里还有残留的碎纸。　　　　最终还是将它尽数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