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头渐渐上来，阳光倾斜被院中树枝打成碎光，零散在地。温度却不减，热气蹭蹭蹭从地上直直往上飘。孤儿院资金不算充裕，空调就算有电费也不是小数目，只有几台电风扇，这个点儿已经开起，呼啦啦的扯着吹。　　　　房间窗户打开，前后两个门都开着透风也抵挡不住那股热气。等到宣布下课等吃午饭，才拿起纸张给自己扇风，当然活泼好动的还是闲不住，约着在院子林荫下玩游戏。 　　　　厨房里院长跟另一个阿姨正在准备午饭，陈满帮不上忙，干脆从教室里搬了板凳出来，坐在屋檐下，一边看手机一边照看着玩耍的那群孩子。　　　　白时序就在她旁边站着，依靠着墙壁，也低着头看手机。 　　　　一开始陈满眼神总是忍不住往他瞄过去，不过他却一直从未抬过头，专注的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打着字。　　　　她内心不得不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他只是表面冷淡，指不定网上是一个热情的boy。　　　　脑子里出现了曾经去逛过的锅吧，扛吧，喷子最多的地方。　　　　......算了，别想了。　　　　陈满收回目光，打开微信跟朋友聊天，聊天页面还停留在昨天晚上朋友给她发的最后一句。　　　　“我一般不是很相信你的审美的。”　　　　毕竟初高中所有年级公认的帅哥在她眼里都是一般，这一次突然出现一个她赞不绝口，朋友持有高度怀疑态度。　　　　主要还是无图无真相。　　　　陈满犹豫少许，终究还是没把刚刚偷拍的那张照片发过去。　　　　目光终于移开，白时序在屏幕上打字的手微微停顿，终于继续给对方回复。　　　　“准备吃饭啦！”厨房传来一声吆喝，还在玩耍的孩子们瞬间跑去水龙头边排队吸手，然后跑去摆放餐具的地方一人领取一份餐具，排队等着打饭。　　　　陈满准备去帮忙，想了想还是转头问道：“一起过去吃饭吧。”　　　　“不用。”白时序拒绝，“我回家了。”　　　　说完径直向门口走去，也没跟院长打招呼，只有消瘦的背部渐行渐远。　　　　“他走了？”　　　　陈满进去的时候，孩子们大多已经打完饭乖乖坐在饭桌前。她去拿了自己的餐具，走过去的时候院长看了看她背后，空无一人。　　　　这个他，自然指的白时序。　　　　“嗯。”陈满一边给自己打小半碗饭，一边回答。　　　　“哎。”院长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看着陈满吃的那么少，用饭勺再给她添了饭，“多吃点，看你瘦得。”　　　　“......”陈满觉得自己一周幸好只来一次，院长太热情，她真的吃不下。　　　　吃完饭后，就是陪着他们玩玩游戏，唱歌跳舞。热虽然热，但是开心也是真的开心，这种快乐很难形容。　　　　一点半到两点半是午休时间，这个时候也是陈满准备回学校的时候。　　　　“要不然晚点儿回去吧，这么大的太阳。”下午这个时候正是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光站在外面就感受热浪滔天。　　　　陈满晚上确实没事，大二也不用像大一一样还要规规矩矩去上晚自习。但是这边太晚走她确实怕，回学校的车在拆迁区那头，再晚点她就不敢一个人走，总不能麻烦院长送她。　　　　“没事，我带了太阳伞勒。”陈满抖了抖手里的伞，将它打开，站在太阳底下向院长笑着说，“那院长我就先走了，下周再来呀。”　　　　“好好好，你注意安全，回学校后给我发个消息，真的是麻烦你每周跑一趟了。”　　　　“没事。”陈满爽朗一笑，然后挥一挥手离去。　　　　出了孤儿院陈满原本打算直接绕去公交车站，突然想到后面那条街，她没去逛过，但是知道里面有不少店铺，自然应该也有奶茶店。　　　　她太热太渴，等下还要在车上折腾那么久，自己想买杯冰饮带着。　　　　这个时间街上来往的人都很少，大家都窝在屋内不走动，陈满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顺着斑驳马路走了过去，所幸距离不远，也很好找。　　　　站在街口处破旧路牌下，陈满眼尖的看见不远处就有家避风塘，赶紧冲进去，站在外面看着菜单，感受着从里面吹出来的冷空气。　　　　她想回寝室，她想吹空调。　　　　“我要一杯蓝色之恋。”名字取的很正经，说白了就是七喜 一些可食用的染色剂。　　　　陈满站在屋檐下等着，一边打量着这条街道，还有附近的商铺店家。她觉得这条街就像放假时候奶奶家，乡下街道一条街。一辆面包车开在对面的杂货铺，马路上的灰尘被扬起一片，能听见车门被“啪”一声打开，准备下货。　　　　陈满看了眼，就兴致阑珊收回目光，转而翘首等着凉饮，她感觉自己喉咙处像被火烧过一样干渴。　　　　“给，六块钱，你现金还是？”店员递给她饮料，并且询问她支付宝方式。　　　　“现金吧。”陈满抽出十块钱递给她，把找零的四个硬币握在手里，刚好可以去坐公交车。　　　　一转身，才出门，对面的面包车已经下完货开车，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却不确定。　　　　直到他再次出来，扛起摆放在烈日下的箱子，向屋内搬去，门口处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　　　　他还穿着那件灰色短袖，太热了，他把衣摆往上推了推，露出精瘦结实的腰，陈满隔着一条街都能看见他的腹肌，可惜只露出一点儿，不知道到底有几块。腹部紧实没有赘肉，马甲线引着人目光向下。　　　　她觉得自己怎么越来越渴了，赶紧吸一口手里的饮料。　　　　白时序拍了拍手掌，将一个箱子叠在另一个身上，一共叠了三箱。抓住最下一个两侧，直接就将三箱稳稳当当抱起来抬着向里走去。　　　　等他搬完，老婆婆从旁边的冰柜里给他递上一瓶冰矿泉水，只见他打开瓶盖，拿着就喝了一大半。喉结上下耸动，有水从嘴角滑落，跟着脸上的汗水滑落到锁骨。被汗水浸湿的衣服贴在身上，碎发黏在额角，比起以往一直苍白的脸，终于有了点红晕。　　　　有点儿性感。　　　　那个老婆婆正在跟他说话，白时序用纸巾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认真低着头倾听。　　　　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摇摇头，然后拿起刚刚喝的只剩半瓶的水，向街口处走去。　　　　陈满一个做贼心虚，直接躲回避风塘里，看着他走远才敢出去。　　　　陈满走过街，站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方，老婆婆已经回到屋内正坐在小板凳上拿着一把蒲扇扇风，屋内很闷，没有空调亦没风扇。　　　　“女娃子要买啥子？”老婆婆看见她笑着说，“自己随便挑哟。”　　　　陈满点头甜甜说了声好，然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婆婆，刚刚那个帮你搬东西的谁啊？”　　　　老婆婆没多想直接说：“你说小白啊？那是住我楼上的孩子。”　　　　陈满正在小心翼翼撕着Q/Q糖果，没等她接着问，老婆婆就像是终于有人同她讲话一般，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那孩子人心地可好了，长的俊成绩又好，看我跟老伴两个人不方便经常帮我们搬水上楼，这不今天还来帮忙搬货，给钱他也不要，拿瓶水就走了......”　　　　那还真的看不出他是一个这样热心的小伙子。　　　　“他平日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一般家里有事找他帮忙都不会拒绝......”老婆婆说着，突然哎哟一声，“他的菜没提走。”　　　　陈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角落里有一呆菜，不过成色不好，感觉叶子早就被这个气温弄得焉巴巴。　　　　陈满突然心里一颤，原本慢条斯理的动作迅速加快。　　　　“婆婆这个结账。”　　“阿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白时序还没走到家楼下就想起自己忘记带走的菜，折返来提。　　　　“是你。”白时序眯着眼，听不出什么语气。　　　　“好巧啊。”陈满尴尬说道。　　　　她不怕，她只是刚好来这里买东西的罢了。　　　　“小白你认识这女娃？她刚刚还像我问你了。”老婆婆看见他回来很开心，蹒跚着去把菜提过来递给他。　　　　......婆婆不带这样拆台的。　　　　“就刚刚看见觉得像你，过来买东西随口问问。”陈满呵呵笑着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耳。　　　　白时序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也没再开口对她说什么。接过老婆婆手里的菜，说了谢谢告别后转身就走。陈满急忙付了钱，跟在他身后，不慌不忙走着。　　　　只见他走到街口路牌处停下，陈满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你跟着我干嘛？”白时序转身。　　　　“谁跟着你了？”陈满这个时候就变得硬气多了，“我要走这边去坐车回学校。”　　　　“你走错路了，你顺着刚刚那条街走到第一个分岔口直接走到尽头。”白时序还是毫无情绪，漆黑的瞳孔中能清晰印出她的身影。　　　　“我就喜欢绕路。”陈满才不会给他说自己怕走那条路。　　　　“随你。”　　　　陈满被这两个字瞬间戳的像泄气的皮球，她觉得刚刚那个老婆婆说的他完全跟眼前的这个他对不上号。　　　　也许只是针对她罢了。　　　　陈满低着头，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在十字路口向左拐，伞都没打，直接迎着烈阳。　　　　白时序在她身后看了半响，直到她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提着那袋子菜，转身离去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