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羽堂堂看向远处矿奴星所在的方向,面无表情地说道:“慈悲石到底是石头,矿奴星上水源匮乏,我们那时几乎只能直接食用。粗粝不堪的颗粒会严重损耗族人的胃部,大大缩短我们的寿命,对于身体尚未长成的幼童,损害尤其严重,很多孩子贪吃一点,就根本活不到成年。”

陆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羽堂堂在成为“羽堂堂”之前,原本的羽大小姐便已经死了。

那么十多年前,,当她成为“小正”的时候,是不是也意味着原本的小正,也死了?

“你小正她就是这么死的?”

羽堂堂点了一下头,又微微摇了摇头,“是,也不是。原本的小正死于食物中毒。母亲她领到了变质的营养液,她尝了一口,觉得变质得不算严重,就喂给了原本的小正。可她却没想到,小正的身体早已受损严重,根本再无余力消化这些含有微量毒素的变质食物了。”

她闭了闭眼睛,将眼中的酸涩按捺回去。

闭上眼睛,她的眼前便浮现出第一次看见母亲的场景,瘦弱不堪的妇人红肿着双眼,抱着早就已经凉透的尸体,右手的手腕上布满利器划破的伤口,鲜血淋漓。

但这个妇人却没有丝毫要为自己止血的念头,只是用尽力气,将自己那流着血的手腕送到尸体的嘴边。

那一世,她尝到的第一个味道,便是血腥味。

待她终于可以控制小正那僵硬无比的身体时,妇人早已失血过多,昏死过去了。

若不是守在门外的巴图叔叔和格鲁叔叔感到不对劲,冲了进来,她极有可能亲眼目睹这个女人死在自己面前。

而她,却无能为力。

羽堂堂用力甩了甩头,努力把心中那股她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忘记的无力感,重新压了回去。

她睁开眼,看着陆铭,“我们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想要暴乱的。你爷爷陆御风也不是真的想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可最后,爷爷他还是下令强攻了?”陆铭虽然完全不记得当年的事,但事关爷爷唯一的一次战败,他还是仔仔细细看过那场战斗的战报,并非毫无了解。

“军队,只是为政者的刀。”羽堂堂严肃道:“这个道理,我想了整整十年才明白。在我前一世身死之后,魂魄刚一恢复清醒,便一直反复问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那时候陆御风明明已经想要调和,却最终还是发动了攻击。”

“为什么?”陆铭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却还是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因为黄家在我们手上折了太多子弟,他们不想调和。因为高高在上的首都星人站在黄家那一边,他们不觉得有调和的必要。只有以雷霆之击,将我们彻底摧毁,才能震慑住别的矿奴星!”羽堂堂直视着陆铭的眼睛,“就算陆御风力排众议,将手下的军团带回,过不了多久,也会有别人带着另外的军队再次前来镇压。与其如此,他还不如自己动手,起码还能偷偷保全一些族中幼童。”

“但,你当时不明白。”陆铭有些不忍,却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如果当年还是小正的羽堂堂,就能够明白爷爷的良苦用心,那她就绝不会孤掷一注地唤来星兽兽潮!

“对!我当时不明白!”羽堂堂突然笑了起来,笑容耀眼而张扬,像是不可直视的太阳,“可是当时就算明白了,那又如何!我照样会招来兽潮!我照样会和陆御风战斗到底!我的族人,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只剩下幼童的部族,难道就能真正自由?难道就不会再度沦为奴隶?!”

她看着陆铭,掷地有声道:“不能!就算是有陆御风的庇护,也不能!他当年无法扭转乾坤,护下我全族。若干年后,他也一样无法护下当年的幼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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