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傅长雪在书斋的软榻上醒来。刚坐起身,一阵天旋地转,头痛欲裂。这就是醉酒的下场。他扶额苦笑,没想到桃花雪,名字这般清雅却是那样的烈。算是领教了。

他抱着被子发了会呆。昨晚的记忆零零散散,一一浮现。团团……他似乎吓坏了她。

傅长雪垂眸,摩挲着被面。他知道,他不该想,不能想。可是她离他那么近,笑靥如花,触手可及。尘封的相思在他的心中如野草般疯长。一寸寸,将他的心紧紧缠绕。团团,我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

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一声长叹,似皆付昨日。

书院小童推门进来时,傅长雪已是衣衫整肃焕然一新。便揖手恭敬道:“方先生有请傅先生至藏书楼校经。”傅长雪点头,随小童去了藏书楼。

一日事毕。走出藏书楼,已是日暮西山。傅长雪并不急着回去,藏书楼往前便是紫阳书院,此时书院应该已经下学。他沿着青石小路漫步走着,果不其然看到了米团。

米团这会真是有些烦。她昨天睡得很不踏实,睡得不好早上起来心情就不好。偏偏考试还提前到了今天。好在是以秋为题,于是,她想都没想直接把“苍茫沙嘴鹭鸶眠,片水无痕浸碧天。最爱芦花经雨后,一蓬烟火饭鱼船。”这一阙咏秋江,写了上去。没想到竟得贾夫子盛赞,力拔头筹。众人皆侧目。一下学便被围着恭贺起来。

这边王长岭道:“米兄果然文采出众,连贾夫子这般从不轻易夸奖他人的大儒都称赞米兄的诗澄澈淡远,寥寥几句可见风骨。比我等制诗之匠气,更显洒脱。小弟佩服,佩服。”

那边李开阳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米兄向来刻苦,我等自是不可相比。只是我看米兄的诗中似有隐逸之风,子曰: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莫非米兄认为我大周朝为无道之邦,欲不仕而隐?”

此话一出,众人皆不语。王长岭心中亦是咯噔一下。

李开阳是什么身份,他是当朝吏部侍郎之子。这白鹭书院里,哪个学子文人见到他都要客气三分,奉承三分。唯独米团不将他放在眼里。毗邻而坐,从来是爱答不理。李开阳心中怕是早就不高兴了,这次居然拿米团的诗词做文章。这一个无道之邦,不仕而隐。若是米团回答稍有不慎,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去,就算不被治个非所宜言之罪,怕也要明珠蒙尘,仕途堪忧了。这李开阳果然不是善辈,王长岭心中不由得防备了起来。

王长岭还在那里思绪万千,这边米团倒是乐了。

什么无道之邦,不仕而隐。姑奶奶她压根就没打算考进士!她是来游学体验生活,逛吃逛吃的。吓唬谁呢?

米团斜睨了李开阳一眼,懒懒开口道:“李兄想什么呢,我不过前日见一副秋江图觉得很美,才作了这首诗。至于入仕为官嘛……”米团顿了顿,看了看众人叹了口气,唏嘘道:“当今圣上对进士科推崇有加,圣心所向之处便是我等所往之处。只是人都说,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三年后,能否考上还两说。“说道这里,容颜一肃又对众人诚恳道:“十年寒窗,学海无涯。我辈还需多多努力,才不枉读圣贤之书啊。”

一番话说得诚恳大气,众人皆是称道。反观李开阳抓住米团一句诗,就大做文章。似乎,也有些过了。看他平日里那般得意模样,怕不是,因为没能拔得头筹,心有不甘而生妒意吧。众人心中顿觉不齿,倒又有一些爽快。于是转而又开始讨论起去年殿试文章来,倒是将李开阳冷落在一旁了。

米团眼看李开阳吃瘪,心中暗爽。想她米团,从小跟着米友仁四处巡店,上至皇子公卿,下至贩夫走卒。什么阵仗没见过,想欺负本姑奶奶?门都没有!哼!

趁着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米团摇着小扇,迈着小短腿,溜出了紫阳书院。

出来书院,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一片月白衣角。米团眼皮子一跳,抬头一看果然是傅长雪。

她嘴角抽了抽,作揖道了声:“傅先生。“然后脚下不停,拔腿就跑。傅长雪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昨天还一起品画作诗,今天怎么见到他跟见了鬼一样的跑了?傅长雪黑了脸,长腿一迈,追了上去。到底将人给堵在了报功亭后。

米团这会子真是进退两难了。身后是实打实的一面墙,身前是脸色黑如锅底的傅长雪。

她暗自吞了口口水,抬头偷瞄一眼,只见傅长雪眼神变幻莫测,面若冰霜,喜怒难辨。一双深眸将她紧紧锁住。

完蛋了!以她的经验来看,傅小夫子这会子像是被气着了。可是绝对不是被自己气的,米团在心里斩钉截铁的否定。她不过是走的快了些,但是礼数不缺。他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呢?想到这里,她又鼓起了些勇气。抬头看着傅长雪迟疑道:“傅先生……“

只见傅长雪的脸又黑了一层,米团赶紧关切道:“你的身体可还好吗?昨天你好像,醉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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