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姐姐,姐姐你快醒一醒啊!姐姐,求求你了,不要留下阿熹一个人。阿熹已经没有了娘,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再没了姐姐呀!”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沈碧依稀可以听到耳畔传来了一个孩童的呜咽声。冥冥中只感觉孩童口中所说的姐姐正是在指自己,沈碧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相信,自己竟然会遇到这样的境遇。

“就算生活在医学昌明的二十一世纪,我不是同样也身患不治之症病死了吗?那么既然我已经死掉了,又怎么会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哭泣呢?更何况,不论是亲弟弟、表弟还是堂弟,我都是一概没有的啊!”

就算头脑昏沉,也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弟弟,沈碧自然就更加不认识什么所谓的“阿熹”了。可是,她的思绪不过才刚刚延展到这里,沈碧就感觉头部一阵剧痛,一些并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如同绽开的烟火一般,一下子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而也正是因为这些并不属于自己的他人记忆,沈碧得以明白过来,自己貌似是穿越了。灵魂脱离了自己那位于现代的躯体,附着在了古代一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十六岁少女的身上。

全身上下绵软无力,头晕脑胀的同时更感觉身体忽冷忽热,沈碧知道,她现在一定是得了重感冒,发了很长时间的高烧。

费尽力气蹙了蹙眉,随后勉力睁开了眼睛,沈碧就这么看到了趴在她床榻边的一个五六岁的男孩。

“姐姐,姐姐你终于醒过来了!”

借助着室内摇曳的烛光,沈碧清清楚楚地看到,身边的小男孩因为她的苏醒,而一下子喜上眉梢。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混杂着那没有擦干净的鼻涕,使得他这张破涕为笑的小脸,有些脏污以及滑稽。

“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睡了几天了?前天晚上父亲请来的大夫在给你把脉的时候就说,假如你在昨日早上还醒不过来,那么就算你能够侥幸保住一条命,估计也会被烧成个傻子。”

“所以,眼看昨日黄昏的时候你还没有醒来,父亲就把大夫给你开的汤药撤了。甚至于原本照顾你的侍女,也因为认定你绝对醒不过来了,所以忙着为自己接下来的前程奔忙,根本不管你了。”

破涕为笑的小男孩一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边面带焦急之色地看向躺在床上的沈碧,只想通过自己的观察,确认一番,自己的姐姐有没有被烧傻。

额头上盖着一块湿哒哒的帕子,沈碧知道,既然这具身体的父亲已经断定她无法再醒过来,所以撤掉了她的汤药,那么在从昨天黄昏时分到现如今的凌晨的这几个小时里,一直守在她的病床前照顾她的人,就绝对不可能会是那根本就看不见影子的侍女。

“阿熹,你放心,姐姐并没有因为这一次的高热,就直接烧成个傻子。只不过,应该是病症的后遗症,姐姐脑子里的记忆不是很清楚,所以你可不可以陪姐姐谈谈心、说说话,让姐姐把不太清楚的地方弄弄清楚。”

“好啊,姐姐。”因为脸上的泪水太多,用手背根本擦不干净,于是男孩很快就从手袖中摸出了一块手帕,揩干净了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在高兴自己的姐姐能够苏醒过来之余,也不忘记取下她额头上那块已经变温了的湿帕,男孩很快就转身到洗脸架上的铜盆里换了一块新的帕子过来,将凉丝丝的布帕,重新搭在了沈碧的额头上。

根据脑袋里那零星的记忆碎片,沈碧知道,她现在所处的这个国家名字叫齐国。而在齐国旁边,还有一个国家,名叫魏国。

作为一个理科生,历史和地理学得不怎么样,沈碧在刚刚一听到这两个国家的名字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到了战国七雄。只是,她完全不知道,战国时代,齐国是不是和魏国相邻。

“阿熹,魏国的国都,是叫大梁吗?”我记得,战国时代,赵国的首都叫邯郸,秦国的首都叫咸阳,而魏国的首都就是叫大梁吧?

“大梁?姐姐,你所说的难道是南边的梁国吗?梁国现在已经不在了,现在南边是陈国。”

“......”眼看男孩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面带怜惜之色地看着她,沈碧知道,这孩子绝对已经相信了她刚才所说的,自己脑子里面的记忆有些不清楚的说法了。

“既然齐国和魏国旁边还有一个名叫陈国的地方,那么这就肯定不是战国七雄了。毕竟,齐楚秦赵燕魏韩,这七个国家里面可没有什么所谓的陈国或者梁国呀!”

没有把心里的这句话说出来,而是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沈碧很快就看到屋子里的椅子,是没有椅子腿的。

“我记得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说那种带有腿的椅子是在唐朝的时候传入中土的。因为以前的人都习惯跪坐,所以,现代人那种完全不会压迫到腿部血管,进而妨碍到血液循环的坐法,在刚刚传入中土的时候还被视作粗鲁无礼。”

“既然现在我所处的这个朝代,椅子是没有腿的,那么可想而知,我现在肯定是位于唐朝以前了。乱七八糟的五代十国不用去管,唐朝之前还有哪个朝代是这种多国并立的朝代呢?对了,隋朝前面的南北朝!”

因为想到这里,所以回顾了一下自己脑子里有关于南北朝的历史知识,沈碧很快就想起了“宋齐梁陈”。从梁国和陈国的这个交替上来看,这里应该就是南北朝没错,只不过沈碧还不能够轻易下判断就是了。

“阿熹,你知道柔然人吗?”

一边继续搜肠刮肚地搜索脑海中并不多的历史知识,一边想到了特别有名的花木兰,沈碧没有选择向面前的小男孩询问他有没有背诵过《木兰辞》,而是直接询问了他,是否知道作为北方游牧民族,在传说中与花木兰打过仗的柔然人。

“柔然人?这个我当然知道啊!圣上已经过世的那位郁皇后,她就是一个柔然人。郁皇后诞育的那位长广王殿下,他更是流着一半鲜卑人的血,一半柔然人的血。”

“鲜卑人!”如果说柔然人的出现还不能够让沈碧断定她现在正位于南北朝时期的话,那么鲜卑人的出现,就让她彻彻底底作出判定了——那个历史上非常有名的改革者,北魏孝文帝,他不就是一个鲜卑人吗?

“所以果然,我现在正位于南北朝这么个朝代更迭频繁的乱世吗?”

在弄清楚自己生逢乱世之后,沈碧并没有多么沮丧,毕竟,她是死过一次又白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的。所以,乱世又有什么?大不了她再死一次就是了。

在弄清楚自己现在究竟位于什么朝代之后,沈碧接下来所需要弄清楚的,就是她现如今这个身份的各种相关情况了。

“阿熹,咱们的父亲名字叫做沈悟觉,目前在京中刑部供职,官居五品对不对?”

“是。”面对着姐姐的询问果断地点了点头,小男孩在提到自己的父亲的时候,面部表情不禁有那么一丝丝瑟缩。

根据沈碧脑海当中的记忆,她和自己面前的这个小男孩,两个人都不是沈夫人的孩子,而是姨娘生的孩子。姨娘还活着的时候,她在沈父那里并不得宠,所以,自己育有一双儿女的沈夫人,也从来不曾为难过老实巴交的姨娘。

在沈熹出生的那一年,沈夫人生下的沈家大小姐,足足病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并最终因病过世。而沈夫人生下的沈家大少爷,更在沈熹出生的那一天,跌入了府中的荷花池,差一点就在大冬天里一命呜呼了。

沈熹还是一个胎儿的时候,沈家大小姐就卧病在床,缠绵病榻数月并最终去世。而沈熹出生的那一天,沈家大少爷又差那么一点点就死掉了。因此,尽管这些事情都和沈熹没什么关系,沈父也依旧认为自己这个没有出生的孩子,命格不好,与家里面的人犯冲。

根据大齐礼部的规定,只有在朝任职的官员,其品级大于等于四品,这样的官员才能够把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为后、为妃。

沈悟觉在五品官的位置上晃荡了很多年,始终都没有得到什么升迁的机会,因此,为了家族的荣华富贵,沈父多年来一直在精心培养自己的嫡出女儿,只希望能够借助把她送入宫中当宫女的这个途径,让她一飞冲天,成为皇家的女人。

精心培养了很多年的嫡出大女儿,说死就死了,并不愿意放弃这条用自己的女儿去后宫开路的升官途径,沈悟觉就这么在自己的大女儿死后,想起了一直被他所忽略的二女儿沈碧。

至于在他看来命格不好、身带不详的沈熹,沈父在他出生之后,根本就没有来看过他。一直以来都无视这个儿子的存在,只把他扔给姨娘教导,沈父同时更嘱咐过沈碧,让她不要和自己的弟弟亲近,以免沾染上晦气或者被他给冲克到。

沈碧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父亲不让她接近弟弟,并不是出于对她的关心,而是出于不想再折损一个女儿。毕竟她已经和自己的姨娘在沈家当了太多年的透明人。但是因为对财富和权势的向往,所以,沈碧为了不让沈父生气,还是当真做到了和自己的小弟并不亲近。

沈家的下人因为沈熹不得老爷以及夫人待见,所以对他时有怠慢,甚至于奴大欺主欺凌过他。而每一次沈熹被奴才们欺负得太厉害的时候,知道自己的亲娘根本就护不住他的沈碧,还是会迫于亲娘的请求,站出来说上一两句,维护一下自己的弟弟。

非常清楚,沈熹和自己都是同一个娘生的,所以,沈碧无法做到对他视而不见,假装他根本就不存在。

并且,正是因为沈家大小姐病死了,所以,她才会从原来的那个透明人,成为现如今被沈父精心栽培的沈家小姐,过上以前根本不敢想象的好日子。因此,因为“沈熹冲克了沈家大小姐,所以她才会病死”的传言,沈碧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很感谢自己这个命格不详的弟弟的。

小的时候当过太多年的透明人,亲眼目睹过自己的姐姐在府里享受着什么样优厚的待遇,所以,沈碧在羡慕嫉妒的同时,更下定了决心,一辈子也不要过贫穷的苦日子。

因此,原本她明明可以在沈父找到她的时候,拒绝他的栽培,只等长大之后拿着一笔微薄的嫁妆嫁给一个小官,正正经经地给人家当正头妻子,可是,正是由于对荣华富贵的渴望,她没有选择前面这条路,而是做好了义无反顾地进宫,为自己搏一场富贵的准备。

不管怎么说,就算自己的姨娘没钱又没权,什么都不能够给她,沈碧到底还是惦念着她生养了她一场,所以在自己的日子过得不错之后,沈碧也会在私底下悄悄地贴补一下自己的生母。

这辈子已经过够了这种做妾的日子,沈碧的亲娘其实是非常反对沈碧听从沈父的意见,进宫邀宠魅主的。只不过,她的劝说,完全被财富和权势迷了眼睛的沈碧根本就听不进去,所以,日子久了之后,她也就不再说了。

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去做妾,哪怕是皇家的妾,但是,自己的女儿却不肯听她的,姨娘在知道自己做不了沈碧的主之后,就只注意念叨一件事了,那就是——记得在娘去世之后,帮我看顾你的弟弟。

在当初生沈熹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原本就无宠的姨娘因为铁了心要护着自己这个所谓命格不详的儿子,所以自然不招沈父待见。

自己的大女儿因病去世,自己的儿子也差一点命丧黄泉,哪怕沈夫人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姨娘的错,她也还是对她们母子俩心中怀有芥蒂。

无论是在男主人还是在女主人那里都得不到什么好,姨娘在生下儿子之后过的日子自然是一言难尽的。所以,本来身上就有病根,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又不能够得到什么好的调养,姨娘自然不可能长命百岁。

姨娘在沈熹年满四岁的那一年病逝了,而打那之后,不管怎么说也惦记着生母留下的遗言,沈碧确确实实可以说是整个沈府对沈熹最好的人。只不过,她的这种好要是真的放到那种一家人相亲相爱的家庭里,那么自然是绝对不够瞧的。

因为非常清楚自己位于现代的那具身体已经病死了,所以沈碧在弄清楚了自己现在正在使用的这具身体的生平事迹之后,最需要做的就是考虑她接下来究竟该怎么过日子。

沈父这么些年来为了能够把她培养出来,所以在沈碧身上花了很多精力,还砸了很多银子,对自己的女儿也拥有着商人的利益权衡,沈父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在已经做了这么多前期投入之后,准许沈碧放弃入宫搏一个大好前程的这条道路的。

“啧啧,入宫?”进入皇宫,奴颜婢膝地跪这个、跪那个,这种事情是有着现代灵魂的沈碧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做的事。并且,就算她能够按照沈父的想法一飞冲天,她也不屑去与任何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皇家的男人有几个是好东西?如果当不上皇后,那就是一个说来可笑的妾;而就算当上了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要被男人戴一脑袋的绿帽子。再说了,自己一个人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要巴巴地送上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去过这种在她看来无比可笑的婚姻生活,沈碧在下定决心坚决不入宫之后,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了。

作为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就算沈碧是个庶女,她想要找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然后嫁给他当正头妻子,这也是完全不难的。只不过,曾经的沈碧已经放弃了这条道路,为了财富和权势,甘愿成为了沈父手中的一枚棋子。

所以,在根本就不可能让沈父把那些砸在她身上的前期投入全部都一笔勾销的情况下,沈碧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找一个平和的老实人家,嫁过去过小日子,而肯定是会被沈父卖掉,以此用自己的这段婚姻来回报沈父的栽培的。

“要么是被嫁给上了年纪的老头当妾室,要么是被嫁给丧偶的男人,去当照顾孩子的继室,这种糟糕无比的发展,并不会比进宫为奴为婢好到什么地方去。”

不动声色地在心里盘算到这里,沈碧知道,如果她接下来不想出卖自己的婚姻以及她自己本人的话,那么她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选择——逃。

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已经过世了,所以带着自己的亲娘离开府邸,闹出一场妾室出逃的事情来,这是完全不存在的。就算真的要把什么人带上,沈碧也只会选择在离开家的这一天,带走自己这个在府里面一直都不受任何人待见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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