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牵着李惜芸的素手,踏过偌大的殿前广场,管阔看到她的霞帔在春风里舞动,红盖头撩起一角,又保持着神秘地落下。

广乐公主的窈窕身姿,映着琼楼玉宇、檐牙高啄,还有微红的天色,怡然静美。

画面似乎定格在了那一瞬间,仿佛永恒。

多少年以后回想,管阔觉得,或许那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那只是一场梦,一场他一生都无法实现的梦,梦虽美,却是空花一场。

接下来的事情,管阔并不怎么记得了。

他就记得宫廷繁琐的礼仪,礼官在那边宣读着他并不怎么听得懂的东西。

他一直都沉浸在那场梦里面。

北唐第一美人入了他的花轿,十里红妆沿路,极尽不真实的一场荣华。

回去的路上,爆发了几场骚动,一些倾慕公主的年轻人,奋不顾身地冲击迎亲队伍,然后被推搡在地。

“公主怎么能够嫁给这个畜生!?”

“管阔,你这个肮脏的东西!”

“管阔,你根本不配!”

……

听着他们辱骂自己的话语,管阔很生气,他不明白自己得罪那些人什么了,他有些傻气地一个一个回应:

“我不是畜生!”

“我不肮脏,我天天清洗!”

“你凭什么说我不配?”

……

随行的宫女冷冷地看着他,嗤笑一声,心想果然是个傻子。

相对管阔来说,迎亲队伍里的将领要“温柔”许多。

他抬起刀柄,笑了一下,一个一个点上。

“抓起来,下大狱!”

……

……

夜,满天繁星。

长安的喧嚣还未退去,似乎今日的热度太过大了一些。

营火照着巡逻士兵的脸,看起来通红。

青草受到重压,无力地贴紧地面,随后又很快地抬起一些,斜斜地,于是地上出现了一只脚印。

左卫大将军雷拥坐在营帐内,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

管清和之子迎娶广乐公主,他本来应该前去道贺,可是他并不想这么做。

他总是觉得今天的心情有些烦躁,也有些心慌。

如果今夜出了什么事情,他只要带着左卫去管府支援便可以了,反正左卫早已经不是陛下的左卫了,而是管家的。

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心慌的是他,而不是管清和?

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握起手中的佩刀,大步昂然,走向帐门。

但是,他却忽然顿住了脚步,随后握着刀鞘,用刀柄撩开了帐门。

寒光照得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噗噗噗……”

伴随着刀锋的割裂声,帐门齐声而裂,分崩离析。

一把长刀逼近了他的面门。

雷拥的瞳孔一阵紧缩,身体向着左边一侧,右手一颤,刀鞘飞出。

长刀自他面前险险地擦过,雷拥后退一步,手中佩刀自后背处上抬,顺势下劈。

“铿锵!”

两把刀相撞,火星四射,雷拥闷哼一声,借力后飞。

这个时候,他才看清对方的脸,思索瞬间,却一无所获。

“你是谁!?”

他看着这名士兵装扮的人,厉喝道。

帐外,兵甲涌动,戈戟碰撞,察觉到异常的左卫迅速作出了反应。

“有贼人,杀!”

鹰扬郎将邓子业的断喝在这片浩瀚夜色下尤其触目惊心。

帐外人影闪动,帐内灯火摇曳。

“你是北衙六军的人!”雷拥冷冷地盯着那名穿着左卫盔甲的士兵,沉声道。

对面那人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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