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术士?术

士是一个延续了几千年的古老行当。

术士是降妖捉鬼的法师。

术士是占星算卦的先生。

术士是治病驱邪的医者。

术士是炼丹画符的仙人。

有修道的术士,有修禅的术士,有修巫术的术士,还有专门靠障眼法骗人的江湖术士。

在明武宗时期,有一间客栈,专门收留术士,术士可以白吃白住,客栈也会帮术士招揽生意,但是无论赚多赚少,必须拿出一半给客栈,这就是这家客栈的规矩。

这家客栈,在雨陵城。

大明朝,江南与江东交界之处,有一座烟花圣地,叫做雨陵城。

怡红院、红袖馆、春香阁、醉雨楼、吉庆班……从城南到城北,百媚千娇数不胜数,从太祖到武宗,雨陵春光名闻天下。

您要是有兴致到雨陵城走一遭,可千万别走错了地方,按明朝的行规,风月之所分五等,一等称作院,二等称作馆,三等称作阁,四等称作楼、五等称作班。

您要是去了怡红院,就得拿出花前月下情深意长的涵养,赏月观花,吟诗作对,真真切切做一回才子佳人的美梦,郎情妾意正浓,自有巫山云雨相应,可千万别心疼银子,也别拿出一副急不可耐的饿鬼模样,既然舍得来这里消遣,就得拿出点魄力和风范。

您要是到了红袖馆,那就得拿出临危不惧从容不迫的淡定,柔情蜜语留到枕边再说,海誓山盟且到床帏再问,馆里的姑娘也会吹拉弹唱,但吹弹的不是琴箫,而是足下的三寸命根,狭路相逢,各显神通,横竖都是一夜销魂,能支撑多久全凭您的造化。

您要是去了吉庆班,那就得拿出十万火急千钧一发的魄力,三百个铜钱,两炷香的时间,明码实价,多说无益,能鏖战几个回合全看您的本事,班里的姑娘也没那么多才智,只等在战场上见个高低输赢,要是扯两句闲话,调两句闲情,这钱袋只怕要受罪了。

大雨方休,雨陵城更增添了几分妖娆,苦等了半天的鸨儿们憋足了力气,恨不得把被大雨耽误的生意一口气赚回来。怡红院的佳人弹起了琵琶,这里的姑娘以才艺取胜。潇湘馆的姝丽点起了红烛,这里的姑娘以花样新奇闻名。鸾香院也送出了千娇百媚的花林粉阵,这里的特色就是一个字,香!特制的脂粉,配着勾魂摄魄的药引,远隔数里,都能闻到那欲罢不能的芬芳。

十几个妙龄佳人,站在宽敞大气的朱楼之上,有的摇着蒲扇,有的吃着瓜果,有的拿着绢帕懒散的做着刺绣。来往的路人循着异香驻足观望,楼上的佳人垂下眉宇脉脉含情,可别指望这群美人会像墙花路柳一样,强拉硬拽招揽生意。鸾香院是雨陵城一等一风月场,往来的客人,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商巨贾,最起码也得是有些名望的风流才子,若是普通百姓,只怕连大门也进不去。

色艺双全是鸾香院的基本素养,生意也无须招揽,到了黄昏自然满客。这些站在朱楼上的姑娘还算不得上品的佳人,像烟翠、牡丹、月红这些最红的姑娘眼下都在上房里服侍一位贵客,这位贵客的名字,叫做白冉。

这个白冉一无官爵,二无钱财,三无功名,眼下却能被几个绝色娇娘侍奉着,对着美酒佳肴,以风卷残云之势大快朵颐。

原因只有一个,鸾香院的老板娘病了,不是普通的病。

而白冉会治病,而且专治别人治不了的病。

他是术士,能捉鬼,能驱邪,能算命,能看病,能推卜吉凶,还能逆天改命,只要你能出得起银子,他就无所不能。

当然,前提是你信得过他。

白冉喝了一杯酒,摸着烟翠姑娘的小手,道:“要不是看在你满心诚意,像这种地方,我死活都不来。”

“瞧你这话说的,”烟翠姑娘又给白冉倒上了一杯,把脸蛋贴到白冉脸颊,柔声道,“我们这怎么了?可是哪里招呼不周了?难道还怠慢了先生不成?”

白冉带着满脸的惆怅和无奈,从盘子里扯下来一条鸡腿,大口的嚼了起来。

吃完了鸡腿,白冉抹了抹嘴上的油渍,道:“不是我看轻几位姑娘,只是像我这样的身份,不应该来这样的烟花之地,一来有损修为,二来也有损名声。”

烟翠撅起嘴,娇嗔道,“这雨陵城里,谁敢看不起我们鸾香院?知府大人都是我们的常客,怎么能说有损先生的名声?”

“浅薄!”白冉冷笑一声,又扯下了一只鸡翅膀,“凡夫俗子,怎能与我白门术士相提并论?”

一名叫月红的姑娘在旁边低声问道:“这人谁呀?说话这么张狂!”

另一位叫牡丹的姑娘在旁回应道:“天桥底下找来的,号称能行医,也会看相,还能抓鬼驱邪什么的。”

月红嗤笑一声道:“这不就是江湖术士么?你们还真把他当宝了。”

牡丹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们可亲眼见过他的本事,天桥底下有个要饭的,生了一脸烂疮,他就上去揉揉捏捏,这眨眼的功夫,脸上的疮全都好了,白白净净的,连个疤都没落下。”

月红嘴一撇,摇摇头道:“我猜那个要饭的肯定是个托儿,你们呀,肯定是被这个江湖术士给骗了。”

咚!咚!

两个姑娘正在说话,忽听白冉敲了两下桌子,牡丹一惊,知道白冉听见了她们刚才说的话,赶紧扯了扯月红的衣襟,月红没当回事,拿起酒盅,带着一脸讥讽,轻轻抿了一口。

“术士不假,身在江湖也不假,可要说江湖术士,就大错特错了。”白冉拿起酒杯,也喝了一口。

“原来是奴家说错了,奴家这张嘴是不是该打?”月红嘴上道着歉,脸上的嘲弄又增添了几分,拿起筷子也夹起了一个鸡翅膀,笑道,“可是我觉得这身在江湖的术士,他就是江湖术士,难道奴家说的有什么不对么?”

月红刚想把鸡翅膀送进嘴里,没想到白冉突然起身,用筷子把鸡翅膀夺了下来。

“我爱吃鸡,这鸡你可别跟我抢,”白冉一边啃着鸡翅膀,一边道,“术士这一行起源于上古,到了今天少说也有万八千年,鱼龙混杂之辈确实不少,但要拿江湖术士这四个字来辱没我们白家的名声,就是姑娘你的不对了。”

“白家?”月红哼一声道,“奴家孤陋寡闻,还真没听说过您白家的大名,您都不把知府大人放在眼里,想必您家里出过不少达官贵人吧?”

“修道之人不在乎名利,一个区区知府,恐怕也不敢在白某面前称什么大人,”白冉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从有方术那天起,这个世上就有了我们白家,占星请神,求医问卜,只要我们白家愿意出马,上至君王,下至公侯,都得恭恭敬敬的服侍着。上看天脉,下看地脉,前看龙脉,后看国脉,一个小小知府,他有什么脉象值得我一看的?”说完,白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回手把烟翠搂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虽说没说出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但这份气势还是给了这群姑娘很大的震慑。

牡丹对月红道:“他,刚才说什么天卖地卖,这卖那卖的,你知道他什么意思么?”

月红道:“咱们这群风尘女子,哪能明白修道之人的高谈阔论,可别管天卖还是地卖,终究还得上天桥底下卖去,你说是不是?”

白冉抓起整只鸡,一边啃,一边道:“什么叫悬壶济世你懂么?什么行善积德你懂么?今天能遇上我,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缘,改明天别说天桥底下,就是走遍整个雨陵城,看你们还能不能见着我第二回。”

酒喝干了,鸡也吃完了,白冉起身道:“行了,多说无益,去看你们家老鸨子吧。”

烟翠道:“先生,这可不敢乱讲,我们姐姐可不是一般人,这等贱称可是叫不得。”

白冉一脸的诧异道:“烟花之地的老板娘,不叫老鸨子叫什么?”

烟翠道:“虽说身在风尘,可我们姐姐是宁王亲封的莺花校尉,先生可千万不要叫错了。”

“宁王?校尉?这个……”白冉长着大嘴,干笑了几声道,“你们老鸨子是当兵的?”

烟翠闻言,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不悦,耐着性子说道:“先生,我们请你来是治病消灾的,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见了我们姐姐,千万别提老鸨这两个字,记住了么?”

白冉点点头道:“行,恕白某失礼了,谢谢姑娘指点。”

烟翠带着白冉来到了后院,要说这鸾香院真不是一般的地方,偌大的庭院里,亭台楼阁目不暇接,时值盛夏,百花争艳,让整座宅院分外雅致,若真是来个风流才子,肯定忍不住多看两眼,没准还能挤出两笔酸文。可白冉没有这份闲情逸致,自己是来做生意的,再美的景色也不能当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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