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信脖子一缩:“殿下息怒,我怎么敢在您面前耍这些花花肠子?实在是···老兵亭百姓的日子苦哇!”

李存勖道:“你不必说了,眼下是战时,即便是太宗皇帝再世,怕也难有善政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我只愿早些剿灭朱温老贼,还天下太平,那时候,百姓就都有好日子过了。”

王之信道:“正是!殿下胸怀天下,目光长远,这是河东百姓之福,也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李存勖笑道:“拍马屁的话,就少说吧。你这个亭长做得很不错,我回到晋阳,会向父王如实禀报的。”

王之信正色道:“殿下若向王爷禀报此间之事,倒真不必说我如何如何。我有个小小私心,望殿下能为老兵亭百姓争几分钱粮,余愿足矣。”

李存勖一怔:“我说,你越发地哭穷了啊。若是我没记错,这几年老兵亭一直是黜免差役钱粮的吧?怎么还要朝廷补贴?”

王之信道:“朝廷黜免钱粮,那是为百姓节流。可您也看到了老兵亭多是老弱妇孺,壮年劳力极少,百姓生计何处开源啊?镇子外面倒是有不少荒地,可常年无人耕种;此地虽然也是通衢之地,有商业之利,可镇上又有几处商号?归根到底一句话,缺人,缺能干活儿的人。还望殿下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就当是周济也好,额外的抚恤也罢,好歹再给老兵亭这些阵亡兵士的遗属置办些家业,也好让他们老有所养。”

李存勖神色暗淡下来,道:“这些话,你和当地的县官、刺史说过吗?”

王之信微微顿了一下。他听出了李存勖的话外之音——为阵亡兵士遗属争取抚恤,这事儿其实很敏感。往好的方面说,那是他王之信为民请命,而怀着恶意去揣测,也许就是沽名钓誉。尤其是现在朝廷的阵亡抚恤早有定例,凭什么你一个小小亭长说加码就加码?就凭死的人多吗?

再者一说,你要加码,那就是在说以前的抚恤微薄,遗属难以维持生活。那不是在打朝廷和王府的脸吗?退一步说,你不是在打王府的脸,那不成是怀疑地方官儿克扣了阵亡抚恤?

李存勖若是贸然管了这档子事,在此地百姓口中自然会有些功德,可那不外乎是几句不疼不痒的感恩,而那些地方官儿则要私底下大发牢骚了。

所以李存勖要问王之信,和县令、刺史有没有提及过此事。

若是以前王之信就提起过,但地方官儿没给办,李存勖也就不好越俎代庖。即便想做这个功德,也要借由地方官儿之手去做,而不是凭借世子身份随随便便地广布恩德。

王之信犹豫着,语气却很坚定:“提过,和县令、刺史都当面奏报过。”

李存勖问道:“结果呢?”

王之信道:“这种事情,县令是做不得主的。去年我去州城拜见刺史林大人时,他倒是很赞同我的意见——可也不敢私自作主。最后,还是从他私囊中拿出一千钱,买了些粮食回来备荒。”

李存勖笑道:“既是如此,朝廷法度也不好由我这里而破。这样吧,我也效法你们林刺史,慷慨解囊一把。总算我还有点家私,拿出来也不怕别人说我贪赃。我出一百两黄金,由你掌管,你可以拿去做本金生利,只是不能入你的腰包,专一赈济缺衣少食的阵亡老兵遗属。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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