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儿?”玉米地中,跪倒在地的顾忆筠仰起头,望着那面色不善的少年。
“哼!”少年直接伸手将顾忆筠的脖颈锁住,眼眸中充斥着怒火。“你为什么要栽赃陷害我?”
“咳……我什么时候栽赃过你?”顾忆筠虽觉得脖颈难受,却知这少年并没有动什么杀心。也是双眸紧盯着那张清秀脸颊,没有丝毫避让。
“你杀了顾家的所有人,如今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襄铃城,世人都以为是我下的毒手……别跟我说这不是你算计好的!”耿聚忠怒目圆睁,极尽恐吓之能。
“呜……呜呜……”出乎意料的,顾忆筠并没有再怎么狡辩,反而低着头抽泣起来。
见得她这般模样,耿聚忠却是心头一软,不觉松开了那锁在雪白脖颈上的手掌。
“顾家……他们每天都虐待我……我没有办法,如果我直接出手干掉那些人的话……县衙,肯定会把我碎尸万段的!”顾忆筠带着哭腔,美眸之中滴落许些晶莹。
“好,既然如此,那我把顾家的财产分给襄铃城的百姓,这你总没有意见吧?”耿聚忠轻轻点头。
他已经派人调查过顾忆筠的身世,当然知道这女孩也是从小就被自己父母卖掉的。虽然他忌惮这女人的心狠手辣,却也对她的曾经极为同情。
“为什么要把顾家的财产散给别人!”顾忆筠吃了一惊。
顾家的财产可不是十几二十年就能挣来的,顾万里祖上四代都是襄铃城的富户地主。真要说起来,他顾家能有如今的规模,也算得上“奋四世之余勇”了。
顾家的财产对耿聚忠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在她顾忆筠眼中,却是一笔天文数字!有这些财产在手,简直可以在这襄铃城为所欲为!不知多少人做梦都惦记着这笔财产,肯为之赌上性命的也绝对大有人在。这个耿聚忠是脑袋被驴踢了吗?白花花的银子不要,散给别人?
“废话!本将军如今成了连婴儿都不放过的禽兽!如果不用些好处堵住世人的嘴……你想让我身败名裂吗?”少年微怒。
顺治年间,有句传遍天下的名言——三藩之用,半天下!
这可不是胡说,单盘踞在四川的平西王吴三桂,每年便要以各种理由向清廷索取白银六百万两!再加上靖南、镇南二王,清廷单在三藩开支中,便要消耗足足一千八百多万两银子!要知道,当时的满清全年总收入也不过区区两千四百多万两而已!
入关之初,吴三桂手中掌握着从李自成、张献忠等部投降的四十多万兵马以及四万精锐关宁军,靖南、镇南二王每人手中也有不下于二十万的精锐!可清廷呢?却只有可怜巴巴的三十余万满八旗子弟。若不是三王互相不合,清廷是绝对没有机会统一全国的。从另一种层面来说,顺治之所以能做皇帝,更大程度还是依靠三王之间的矛盾。可想要坐稳江山却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什么比银子更加实惠。
耿继茂每年都能从国库中支取白银六百万两用以“抵御台湾郑贼”,身为他的儿子,耿聚忠怎么可能把区区顾家这么些东西看在眼中?
“名声有什么用?能吃吗?等你什么时候也被人虐待了,你会发现,这世上的人全都是一个嘴脸——只会对大权在握的人露出谄媚神情!”顾忆筠气的娇躯不断颤抖,在她看来,有了顾家的家业,也就有了周旋于各个势力之间的资本。
她没有身份没有背景,单靠美色,能混到这一步几乎是走到尽头了。可若是得了顾家的财产,她就有了步入上层的机会!耿聚忠说的分毫不差,今日这场大屠杀,是她早在五六年前就已经谋划好的。如今大仇得报,眼见财富地位近在眼前,她怎可能就这般拱手让人?
“哼哼……我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谈的……”少年转身就走,再不跟这个疯狂的女人多说什么。
他耿聚忠志在天下,又岂是一个眼里只有这些个财产的女流之辈可以比肩的?
“好,你把财产分出去!”
斩钉截铁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耿聚忠眉头微蹙,一脸诧异的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把顾家的财产全都分出去!不过我作为顾家唯一的“遗孀”,总应该继承顾家一部分财产!你若真要将这些东西散发出去,也要加上我的名义!”
她很清楚,如果耿聚忠一心要将这些财产散发出去,她根本没有能力阻挡。既然如此,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与其一无所有,不如博一个好名声!
这下却是轮到耿聚忠不淡定了……
少年心中那些小觑心理顷刻间烟消云散。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几句话就能将顾家数代人累计的财产拱手让人!且不说这是不是耿聚忠逼的,能有这般魄力……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
耿聚忠眼角抖了抖,他联想到一个最能形容这女人的动物——毒蝎!
它们潜伏在黄沙之下,平日温顺至极,却能在关键时刻给人以致命一击!它们擅长匍匐隐忍,能够为了这么一个机会在各种凌辱中伪装数年之久!一次的失败并不足以让它们颓废,那尾部锋利的倒钩,反而会刺出更加浓郁的腐毒!
平心而论,若是换做他,身处顾家这等人间地狱,并没有把握比顾忆筠做的更“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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