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有不修衙的传统,结果就是衙门都是破破烂烂的,延平府的府衙也是一样,四处漏风。
押送的尸体一到,臭味立刻就飘了进去。
吴之屏眉头微微一皱,其带来的一众僚属更是捂住了鼻子,不约而同全部看向了柳元,一脸莫名。
柳元一时间汗都下来了,急忙道:“抚台大人歇息片刻,下官去看看。”
说完便怒气冲冲的往外跑,心说萨尼老姆哪个王八蛋,老子乌纱帽都快丢了,抚台大人当面诚心不让老子过了是吧,等着,非弄死你不可。
然而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待尸臭散去,柳元却一脸兴奋的冲了回来,手上拿了一封文书,大声道:“抚台大人,捷报,尤溪大捷!”
话一出满堂都愣住了,不知道这闹的是哪一出。
吴之屏也奇怪,道:“捷从何来?”
“回抚台大人,数天前,尤溪县悍匪张大麻子纠集数个贼寨,聚众一千人欲仿张山攻占大田,进犯尤溪县,知县郭承安镇定指挥,先是在髙才坂挫贼锐气,又于通往尤溪的要道设伏,一举击垮贼人,斩贼八百,杀贼首张大麻子、三当家庞虎、四当家曹飞、五当家杨天豹,残贼溃散,此乃十数年未有的大捷啊。”柳元一脸兴奋,又道:“此前的尸臭味,正是贼首尸体送到了。”
众人一听,都有些惊住了。
斩贼八百,还把贼首给杀了,这确实是十几年没有过如此提气的事了,虽然这里面必定有水分,但能剿灭一个山贼窝子,在万马齐喑的现在,也算是一抹亮色了。
“呈上来。”吴之屏来了兴趣。
闽中的贼势日盛,府衙都只能缩在县城,由着山贼去闹,这突然来一个捷报,着实意外。
柳元急忙将奏报交给吴之屏。
吴之屏看完眼睛微微一亮,道:“贼首身份核实过了吗?”
“回抚台大人,核实过了,确实是被通缉的张大麻子等贼首无疑。”柳元笑道,治下出了这么一桩功劳,他的官帽暂时稳住了。
吴之屏点点头,目光往奏报下方移动,只见通篇都是在吹嘘尤溪知县郭承安如何镇定自若、英明指挥,主簿温九城如何激励士气,犒赏士卒;只有很靠后的一句话提到:高兴德父子为先锋,斩贼十数人。
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就被这片奏报弄的热血沸腾,视郭承安温九城为武神下凡,国之栋梁了。
但吴之屏是谁?
天启年间的进士,为官二十载的老油条,什么猫腻他不清楚?
郭承安一个文官,手下就一点城巡、捕快、门正之类的武装,加一起撑破天二百人,在没有卫所的帮助下,跑出县城指挥战斗,还镇定自若?
哄鬼呢?
奏报里面倒是提到了尤溪千户所提供了一点兵器粮草,但卫所肯定没参战,否则的话,这封奏报就应该由卫指挥联名上报。
但这只是尤溪县知县的单独奏报,说明卫所兵没有动,卫所没动,那山贼也就没有攻击尤溪县城。
情况应该是山贼劫掠髙才坂,被高兴德父子击退,并且杀上山掏了山贼窝。八百的斩贼数量肯定有水分,估算也就二百人差不多。
一来二去,吴之屏就把这捷报背后的事情理了个八九不离十。
其实这也怪温九城和郭承安都是新官,奏报看着像那么回事,其实在吴之屏看来漏洞百出。
所以他一眼就圈到了重点——高兴德父子。
之后他将奏报给众人传阅,等众人都看的差不多人了,便问:“这个高兴德何许人也?”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了一个人,延平府通判王一文,他这个正六品的通判,就是刚刚从尤溪知县的位置上提拔上来的。
王一文道:“高兴德是髙才坂巡检司巡检,手下有巡检五十名,在尤溪县南部山区隘口筑有一堡,名叫高家堡,距奏报所说的麻帮老巢太湖山大约四十里。”
吴之屏一听,这就对了。
这年头巡检司虽然和卫所一样都荒废了,但高家堡到底是一个土堡,占据防守优势的情况下,击退山贼也就有可能的,毕竟山贼也不是什么精兵强将。
“嘶,那高家堡岂不是离大田县很近?”有人突然说道。
王一文颔首,“高家堡距离大田县实际上比尤溪县还更近,只有四十里,只不过被大仙山所阻隔,山路难行,实际路程要远一些。”
古翔麟听完眼睛一亮,立刻一拱手道:“抚台大人,尤溪大捷提振士气,理当奖赏,且高家堡距离大田县颇近,可以引为侧翼,两方同时压迫张贼,更有可为。”
吴之屏听完,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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