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西城。
“你就为了这事儿来找我？”穿着儒服的中年人讶异道。
鹿谣少有的精心打扮，穿着劲服，腰间挂着一本南行，短刀别在一侧，脸色铁青，完全没有平常那副人畜无害的书生样子。
“羊老怪，没消息就明说，别耽误我时间，你知道我不喜欢这儿的味道。”
“呵呵呵，”那中年人憨笑道，“我是靠这个吃饭的，怎么会没消息呢？只是夜鹿第一次为了个女孩来我这买情报，让我有些惊讶。”
“五分钟，超过一秒你都别想赚钱。”
“给我点时间，价钱嘛好说，我年纪大了，记忆力下降的厉害，得找找才能回答你的问题。”
鹿谣躺在皮质的沙发上，把脚搭在靠背上，这种西方式的座椅不愧为进口的高档货，比家里那把硬木椅子舒服了几百倍，真要比，也只有太师椅能与之一较高下。都说第一纪元后西方的发展日新月异，工业水平突飞猛进，在东方经历红楼纪元的时候，西方就已经诞生了一个超级强国，现如今看来是真的，就是不知道那个光明帝国的军事实力如何。
鹿谣百无聊赖，羊老怪是安雀庄的主人，也是鹿谣为数不多的前辈之一，从事的是情报交易，也就是传说中的情报贩子。硬要说起来，鹿谣算是在他手底下做事，他不是不喜欢羊老怪这位老板，相反，姓羊的办事效率很高，他很放心，曾经那个神棍还在的时候，他们有过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
可这些都在两年前的那件事情里终结了。
鹿谣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没由来的问道：“刘多说黑市里有人贩卖人体器官？”
“刘多啊，”羊老怪很瘦，笑起来像是具枯骨，“他要是愿意到我这儿来就好了。”
“到底有没有这事？”
“不好说，”情报贩子的答案模棱两可，“不过上次倒是听说东城有家肉铺，卖的是白肉，手下的人去踩过点，没什么发现就作罢了。”
说完他拿着资料走到鹿谣面前坐下：“这是你要的东西。”
“兰幼时，皇都陈氏的次女，陈督抚对他这个女儿可谓爱到骨子里了，从出生开始就没让她露过面，说是囚禁也不为过，也就最近两年，才知道陈府里还有这么个丫头。最近天府那边不安生，御林军每天都在抓人，陈家似乎摊上了什么麻烦，让不明身份的刺客给袭击了。你让我查的那份，是昨天朝歌府君批下来的特级通缉，虽然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奉劝一句，别跟她扯上关系。”
鹿谣仔仔细细的看完了手里的资料，直白到：“兰幼时在我家里，知道是什么人要拿他吗？”
“谁知道呢。”姓羊的中年人丝毫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缓缓道：“不就是官府吗？这种贵族家的姐连夜出逃，自然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鹿谣儿，你是懂行情的人，有些事情，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那可就要掉脑袋咯。”
“他知道了什么事？”鹿谣忽然道。
这话没有指名点姓，情报贩子却清楚鹿谣口里的他不是兰幼时，姓羊的罕见的沉默了起来，不过很快便换回了那副讨人喜欢的笑脸，道：“过去的事情，就莫提了。”
鹿谣也不说多余的话，起身几步走到门口，回头道：“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转告我，帮我查查是谁在后面运作。”
“嘿嘿嘿，不管是谁，那也是朝廷里的人，过几天帝院就要招生，我劝你还是别蹚这趟浑水，心阴沟里翻船，到时候被放在明面上来，不符合你一直以来的做派。”
鹿谣平淡的回了句：不归你管，说完就推门走了。
待鹿谣离开，房间侧门出来个身着黑袍的男人，走到鹿谣刚刚坐的地方坐下，询问道：“羊先生，这少年叫什么名字？”
枯瘦老头眼里闪着精光，从窗帘的一角望着鹿谣离去的背影道：“别打他的主意，他啊，是我们这儿有名的手艺人。”
城东，燕巷。
鹿谣独身一人坐在屋檐下听雨。
七岁来到朝歌城，九岁学艺，十一岁大成。在九岁到十一岁之间这两年里，鹿谣进过无数衙门，轻的时候让人打到嘴角出血，重的时候断几根骨头，躺在牢房里动都没法子动。这时候刘多跟那人就会笑嘻嘻的提着食盒来看鹿谣，刘多在旁边嘲笑，他就一口一口的喂鹿谣吃饭。
十二岁那一年，下了场好大的雪。
鹿谣喜欢下雨，但他讨厌下雪，因为血打在白白的雪上，太显眼，也太红。知道消息的鹿谣连鞋都没穿，从朝歌城东一路跑到朝歌城外，两个脚掌雪冰人。刘多跟一众师兄弟哭的昏天黑地，鹿谣这个局外人颤巍巍的走到棺材面前，一滴眼泪没掉，一夜之间像是长大了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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