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大儿子如此说,老太太仍坐在床上安如泰山,未见起身。不是她真的愿意舍弃这里的泼天富贵,而是她心里清楚,大爷只是吓唬她而已。自己的儿子她自己明白,大爷比她更在乎如今天到手的权势。

大爷说完见老太太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不着急,轻整因匆匆赶路而略显歪斜的衣冠,弹去衣角上的尘土,反常般地朝老太太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转身走到外间吩附上院的丫环婆子收整老太太的行囊。

“贵重的首饰摆件,以及大件的东西的全都不用带,一会儿我让常管家来将那它们拿到当铺里当了,换成银票,这样上路便宜些。老太太的四季衣裳,随身用的物品都带上。”大爷有意将声音放大声了说。

老太太刚开始还镇定非常,等到下人们将她贵重的首饰,各色宝贝收拢好交给常管家时,老太太就彻底的坐不住了,披头散发地从里屋内跑了出来,拦下常管家,哭天抹泪地冲着大爷道:“你真要要把我送乡下去?”

老太太见大爷沉着脸表示默认,心下一横,坐在地上如孩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哭了一会子,见大爷并未心软改变主意,便开始呜呜咽咽地说起曾经,曾经,从前,从前,老太爷死后她有多难,她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将大爷养大,供他读书考取功名是多么不易之类云云。

老太太边哭诉边抬着拭泪的帕子遮遮掩掩地从帕子边角暗暗观察大爷,见对方虽有感触,但仍坚持她不去镇国将军府赔礼道歉就送她去乡下的想法,老太太就急了,口中的词令由开始的忆苦思甜回忆往惜母子相互扶持,母慈子孝的岁月,变为破口大骂大爷成亲以来偏帮着媳妇的种种不是,和细数生活上对她的诸多疏忽,再到最后的干脆地撒泼耍赖起来。

“我不活了,你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东西。你那媳妇就那样好,亲娘都不要了,巴巴把我送乡下去受苦。”老太太哭天抹泪道。

大爷被老太太闹得脑仁生疼,他的娘他懂,那闹腾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

“母亲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何况又不是您一个人去,只是您先行一步,儿随后就到。”大爷捏着眉心无奈地道,“您和岳母闹到那般地步,总是要一个人低头,儿子知道母亲委屈,难道为了儿子,您就不能忍上一忍?”

老太太抹了一把泪道:“忍忍忍,你让我忍到什么时候?媳妇鼻孔朝天,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让我忍亲家母,啊呸,不对,那个老贱妇欺辱,将我多年珍藏的宝贝砸了,我的白玉茶碗哟,我的宝贝们哦,儿啊,你摸摸,你摸摸,为娘心肝疼得厉害。你让我忍,怎么忍?你如今天不是二品的官儿吗,和他镇国将军比起来也不差什么,儿子,咱们不靠他们一样能有好前程。我儿是个有本事的,将来入阁拜相也是一定能够的。”

大爷抚额总算明白了,他说呢一向对岳母伏低做小的老太太怎么忽然会和岳母吵起来,原来根子在他升官这事上。大爷看了一眼左右,挥手将忤在原地进退左右为难的管家及上院的婆子丫环们遣退,并命令常管家带上几个心腹把守在门外。狠狠地给老太太恶补了一课。老太太出身低,又没正经地进过学,是以对官场上的事情只知个大面,内里的花花道道是一点都不清楚。也是他粗心疏忽了母亲的见识与身份不相配的问题。

官员的品阶虽然存在着一定的上下级关系,但是因着各自拥有的职权范围不同以及各自所属的地界,派系的不同,就是同品阶的官员间也有着三六九等的差别。甚至很多时候一些官员的品级看似比你更低一些,但他手中的实际职权却比你大。大爷举了几个例子,又难得有耐心地向老太太解释这个官职比那个官职虽是低了些,可是人家是京官,职位至关重要。又拿出了几个平级的官职比与老太太听,虽然是同级,但是一个握有实权,一个只是闲差。

镇国将军府开府百年,立下无数战功,历经三朝,手中握有的兵权那是连当今都要顾忌三分,而且这还只是镇国将军府摆在明面上的实力。暗地里畜积的财力,人脉,接触这么多年他也只是知道一点零星碎沫,就这就已经让他心惊不已。镇国将军府立府百年,谁知道还有多少底蕴。而他只是六部里一个二品文官,虽握有些许实权,但和镇国将军府比,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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