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捧起粉色印牡丹纹杭缎小心翼翼地摸来摸去舍不得放下,又拿起一匹紫竹叶团花的苏绣赞叹不已。再看这桌上几个托盘里,摆着的一套套精美绝伦的各色首饰,王婆子情难自己地面露贪婪之色。
刘紫月将手中握着的一叠花样子一并递给了身旁的青藤:“这些你自己看着办,总之,尽量素淡清简些,告诉绣房,衣服的样式也别太繁杂,怎么简单怎么来。”来到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她还是穿不习惯这里的衣服,里衣,中衣,腰带,禁步,外加各种盘扣,很是繁索。
青藤为难道:“这,可是,可是姑娘大夫人那里特意交代务必要将姑娘打扮得体面华丽。太素净了大夫人那里不喜,以为您是存心叫她丢脸呢。”
刘紫月冷笑道:“既是这样,那还挑什么,直接跟绣房说让她们看着办就好。”
刘紫月提起裙边从矮榻上站起,不自在地拢了拢略有些逶迤在地的裙摆,走到摆放东西的桌前坐下,素手轻轻地划过黑色雕花托盘里的各色首饰,捡起一支镶羊脂玉莲花型钗子,拿在手中把玩起来,对着王婆子淡淡地道:“不知今天我这小小的听雨轩刮的哪阵风,竟将嬷嬷您给吹来。”
听到刘紫月的话,王婆子自觉失态,暗恨怎地就将心思尽显于人前。她嘻嘻哈哈地干笑几下,恋恋不舍地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径自在桌前坐下,与刘紫月面对面。王婆子瞟了一眼近在眼前东西道:“瞧姑娘怎么说话的,我是听雨轩的人,来当差那是常理。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丫头们到底年纪小了些,不经事,说话做事没个轻重。老太太,太太们最是重规矩,身边没个中用的老人哪能行。近来我身子也爽利不少,这院子的人啊,我看还是由我亲自帮着姑娘调教,没得让那些不懂事的,带累了咱们听雨轩的名声。”
王婆子才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刘紫月身旁的青藤就站了出来,一阵风似地将桌上的布料首饰给收拾到箱拢里,顺带着还给箱拢上了锁。值钱的收拾完了,还不忘将桌上的糕点一并推到刘紫月跟前。刘紫月瞧青藤那架式仿佛生怕慢一步,东西就被王婆子这只恶狼给贪没了去。青藤年纪小些,没多大心计,素日里一惯的心直口快,做事也是如此,直爽,不带转弯,分毫不给王婆子留面子。
刘紫月瞧着王婆子本是伸向糕点的手,被青藤这一弄,不自然地悬在半空中,最后不得不收回,尴尬地对着刘紫月主仆二人,破口就要骂了出来,不过想到刘紫月之前的那顿打,倒也老实了,强笑着将骂又咽了回去。刘紫月也不是个小气的,将点心推了过去,略微点头示意王婆子吃点心,幽幽地道:“王嬷嬷可是府里的老人,对府上的规矩最是知晓,照理由王嬷嬷调教底下的丫头们最好不过。只是前阵子嬷嬷身子不爽利,我便回了大太太,让陈嬷嬷做这听雨轩的主事嬷嬷,如今,王嬷嬷要主事,那自然好,我明儿就去回了大太太一声就是了。”
王婆子听还得请示大太太,忙道:“那个不用了吧,大太太仍在病中,咱们院中的些许小事,姑娘做主了也就是了,量谁也说不出二话来。”近来因着五姨娘有孕,得宠的关系,她与她的相公越发地招大太太记恨。她一连多日地猫在屋里不出来,行事也一改往日的高调,只恨不得在这府里彻底地被大太太忘了才好,哪还敢拿这等事烦到大太太跟前。
刘紫月轻轻摩挲着钗子上的羊脂玉,色泽温润细腻,无丝毫杂质,入手沁凉,恩,上成的好东西。羊脂玉镶在中间被雕成小小的莲花芯蕾样式,周边还衬着一丛丛细如发丝般金烂烂的金丝制成的花蕾。她手拿着钗子轻轻地晃动,金丝花蕾也跟着一颤颤的,煞是可爱。再看莲花型的钗托,纹理清爽,做工精致。整个钗子仿如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很美,大太太真是有心了。
三个托盘的首饰是为了过几日开祠堂,上族谱的准备,一个大太太送来的,一个大老爷送来的,一个则是老太太送来的。刘紫月目光深远地看着王婆子,低头略作沉思,让青藤过来将钗子给插在头上。抚了一把额间碎发道:“王嬷嬷这是什么话,陈嬷嬷主事大太太是点了头的,我这就是要换人,自是要回了大太太才好。大太太贤良,对我们这些不是亲生的儿女都视如亲生,就是在病中对我们也是事事不忘关心,我自是要事事以大太太为先,处处敬着大太太才是。院里换主管嬷嬷的事,我若瞒着不报,他日要大太太知晓,我当如何自处,又怎么有脸面对再贤良不过的大太太。”
王婆子听罢连连点头:“是,是,是,还是姑娘考虑得周道。瞧我,年纪大了,老犯糊涂。不过姑娘这院里的小丫头是该管管了,不然就该乱了章法。不是我说陈嬷嬷管的不好,只是,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刘紫月道:“即是不当说的话,自是别说,王嬷嬷是府里的老人,说话行事自然比我这个当姑娘的要妥当得多,没事就回吧。”知道不叫王婆子做管事嬷嬷,她心里不痛快,有意拿话编排陈婆子。虽然她也看不上陈婆子的惯自事事避重就轻,省时度事,素日里不拿她当正经主子看,总想着另攀上高枝。但她就看不惯王婆子这般人前与陈婆子好姐姐,亲妹妹,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背地里却在这里编排起陈婆子的不是。
王婆子听出刘紫月的不悦,却仍旧不死心,硬着头皮道:“姑娘莫要生气,我只是想告诉姑娘,昨个儿夜里,我瞧见桃红那丫头往五姑娘的院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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