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小沙弥们说,原来这处荷塘里栽种的荷花只是普通的凡品。奇的是这荷塘,无论什么品种的荷花种在这池子里,都会生长得比别处好。寺里曾有一些心奇好事的僧人暗地里探查究竟的,果然在荷塘隐蔽处发现引暖泉水的暗渠。再联想到贤太子妃独爱荷花,每逢在寺里上香,必在此处下塌,因此贤太子特意让人将这里的荷花池扩建了许多。想必这暖泉水是贤太子在扩建时特意修的暗渠引来的。
丫环们忙着安置行囊,刘紫月在正房内略转了一圈便出来。房内的辅陈低调奢华,精致的器物保存完好且纤尘不染,贤太子妃居住过的禅房果然不简单。刘紫月没有半分欣赏的兴致。本以为飘远的凡尘俗事,又被这一苑的荷香给熏回。赐婚的事像千万斤重石一般,压在她心坎上。有缘人吗?刘紫月无奈地苦笑,命不由己的感觉真不好。
屋子本就拾掇得很干净,丫环们只是将随行物什归置妥当,因此没费多少时间。刘紫月领着青竹,青枝去正殿上香拜佛,留下青藤与青蔓看家护院。
烧香,拜佛,添香油,捐公德等等,待佛事结束后,刘紫月对殿里的小僧提出要拜见青云寺的住持的要求时,那小僧仿佛一早就知道她会如此一般道:“住持师傅已恭候多时,女施主请随我来。”
刘紫月几人随小僧出了佛殿,直往后山而去,左转右行的,越走越偏僻,越往下走,路越是窄小荒芜。刘紫月看了一眼身侧带路的小僧,见他眉清目秀,神色清明,眸光纯净,行止仍旧从容有礼,便不疑有它,继续跟着小僧前行,来到一处荒僻的小院。
刘紫月抬头,只见一个颓旧灰白的墙砖围起来的一个院子,圆弧型院门上挂着一块写着“三思苑”的黄褐色扁额。小僧侧身站在门前道:“女施主请,方丈师傅在等您。”刘紫月点头,推门而入,小僧伸手拦过青竹与青枝歉意施礼道:“方丈只请女施主一人。”
刘紫月点头,让她们二人同小僧一起留在院外等她。
刘紫月独自进院,一进院子,便见着一方方型的大石卧在一个黑色长满鲜苔的石头打磨而成的托架上。方型大石的右角边上龙飞凤舞地刻着“思心石”三个大字。黄褐色的大石上布满深深浅浅,大大小小形状各异,透着七彩斑斓光泽的小洞。
刘紫月好奇,凑上前,挑着一处石洞,眯着眼睛细看。只见洞内空无一物,只是石壁上泛着斑斓光泽。刘紫月不解:只是会发光的石头罢了,何以取名“思心”?
刘紫月顺着脚下的青石板路继续往前走,来到一片茂密翠绿的竹林。竹林入口处,青石板路旁置着一方石碑,碑上刻着“思悟竹”三个字。字体与思心石上的如出一辙。刘紫月缓步入林,未见有异,细观下仍觉得与普通竹林一般无二。微风轻起,吹得竹林沙沙作响,不知道是不是刘紫月的幻觉所致,那风激竹林的沙沙声似乎夹杂着人欢快轻畅的笑声。刘紫月继续顺着青石板路往下走,渐渐地,风声越来越大,翠竹激烈摇晃,竹海如惊涛巨浪般翻腾,竹林深处的传来的笑声越来越重,最后笑化为狂风般怒吼。
刘紫月继续向前,面不改色,步履从容。只一片竹林罢了,对于前世经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刺杀,数度在生死边缘排徊,死过又生来的她来说真心算不上什么。狂风怒吼,惊天咆哮之后,越往下走,风势渐竹林深处的声音渐渐地由悲凄转为低低的呜咽。
竹径尽头,风收竹歇,万籁俱寂,只听得远处鼓楼上传来阵阵缥缈的钟声。刘紫月向左转,越过几乎颓塌的角门。阳光明媚,姹紫嫣红的花海朝她迎面扑来。森森竹林之后,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怪道叫思悟竹,经历过尘世喜怒哀乐之后,方觉寺里纯简的钟声能涤荡心灵,洗尽人世铅华,如天宫缈缈仙乐一般让人神往。”刘紫月笑着嘟喃自语道,“佛曰: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织盛苦,唯有身心放空,方能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这思悟竹是想说,红尘喧嚣,乱花迷人眼,七情六欲又如何,过尽千帆之后,纯净简明,万物皆空才是真的道理。唯有放下,才能远离世事纷扰。”
“阿弥陀佛,没想到施主小小年纪悟性竟如此高绝。”刘紫月抬头寻声望去,只见一黄衣僧人立在花海尽头的禅房前向她行僧礼道。
刘紫月与永智法师互换姓名后,随他一同走进思过堂。思过堂四壁空如也,桌椅全无,更别提陈设物什之类。不过思过堂的四壁却是用铜镜打造。
刘紫月见此,再一想此处名唤“思过堂”,细想之下便知铜镜为壁的用意。想到一首诗,不自觉地念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指试,莫使惹尘埃。”
永智法师听闻惊异道:“施主才入堂中,片刻间便全然道明了思过堂的禅意,悟性之高,实属罕见。”
刘紫月道:“哪里,只是经历比人多而矣,大悲大喜大悟过后,便是无泪,无言,无声,比他人明白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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