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脸上的喜色忽地沉了下去。哼哼地咳着,咔咔连着几下,才免强将粘在喉间的老黄口痰吐出。大夫具体说的什么病,吃些什么药,她没细听,反正媳妇肚子里也没揣着她金孙,死的活的也不与她相干。当着外人的面,她免强忍着,好歹顾着些尚书府的脸子。

大夫走后,老夫人漱了口,清了清嗓子,顾不得刘紫月等几个小辈在跟前,沉着脸冷声道:“做了两回娘了,还不知道事,是喜是病都分不清。五姨娘肚子怀的可是文曲星君,你做正房娘子的要晓得贤惠,平日里多看顾些,孩子生下来也管你叫娘。”老夫人说完起身拄着榆木竹鹤拐杖离开堂屋向卧房去。

大夫人被老夫人臊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睁大眼睛让泪珠儿在眼框里打转,强撑着没当着小辈们的面落泪。刘紫月同众姐妹,三位夫人们退出堂屋,才走到廊沿下,就听见里头低低呜咽声与黄嬷嬷低声的劝慰之声。

夜里黄嬷嬷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走了进来,绕过内室的八幅四季百花图双面绣坐屏,见大夫人托着脑袋,直愣愣地盯着坐屏上的一朵粉色牡丹瞧得出神,将药碗先搁置在床旁边的四方小几上,叹了一口气轻唤道:“夫人,来,起来喝药。”

大夫人回过神来,在黄嬷嬷的搀扶下坐起,身前抱着紫色富贵牡丹缎面软被角靠坐在床头:“奶嬷,我让人准备的东西怎么了?”

“妥当了。”黄嬷嬷犹豫道,“夫人真要这么做?叫我说,夫人这病多半是心病所累,该放宽了心才是。”

大夫人捂着脸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道:“也不知道五姨娘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大爷来越发地爱往她那里去了。一个穷酸破落户人家,我嫁进来除了大爷的宠爱,图什么?这些年我让人背地里耻笑得还少吗?若是连大爷的宠爱都没了,我当真活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尚书府忙活开了,大夫人打点各处准备新年,府里上下都换了年画,贴春联,贴窗花,上下焕然一新,喜气洋洋。刘紫月的听雨轩也不例外,大夫人让人送来好些年画,春联,窗花之类。红线在桌前挑捡着桌上的窗花,撇嘴道:“这些都没姑娘剪的漂亮,不如就贴上咱们的吧?”

索赖无事,刘紫月便又剪了几幅窗花,有大福字图样,年年有余图样等等,均剪得富丽繁美,形象活泼生动,构思精巧,不似时下简单生硬呆板的窗花图样。刘紫月兴致起了,索性裁了红纸,亲自写了两幅对联,让丫环们忙活着贴上。辗转到了午膳时分,老太太打发人来传饭,刘紫月拖着两个丫又奔到上房去。

刘紫月才到,二房的几个女孩子们就围了上来,纷纷向刘紫月讨要时新窗花。见刘紫月诧异,二姑娘吴星月坐在老夫人跟前的矮榻上笑道:“姐姐窗花剪得好,在府里都传开了。上午青霞到听雨轩送了趟东西回来,直夸姐姐剪的窗花漂亮,不如剪几幅送我可好?”

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二房的几个女孩子也都嚷嚷着说要。刘紫月无法,只得答应送每人一幅。独吴弦月坐在角落边上,撇嘴嘀咕:“不就是几幅窗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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