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丛义急问道,“山上有多少土匪?”

冯林喝口水,喘口气道,“从外面看不出洞有多大,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不过那些土匪一点防备都没有,我们靠的很近,听到洞外的土匪说他们洞主去见什么头领,要两天以后才回来。”

杨丛义心中透亮,官府要剿灭天柱山土匪,土匪头子肯定是得到消息,这才召集手下去商量对策。洞主去见头领,一定会带最得力的手下去,留守匪窝的土匪定然势单力薄,正是去营救张彪他们的好时机。于是随即吩咐道,“冯林,前面带路,我们这就上山,把他们救出来。”

众人士气高昂,冯林不敢喊累,带着他们就往山上爬去。

山上留有人盯梢,冯林说有情况他们会发声示警,于是杨丛义他们便由上山小路直奔匪窝而去。

到土匪盘踞的洞外,天已经黑了。

洞内透出火光,将洞口照的明亮,远远的看到洞外站着两人。杨丛义他们在距洞穴有半里多远的树林里藏了起来,等待时机。

冯林低声道,“杨哥,要不要我们再过去探探情况。”

杨丛义道,“不要过去,夜里太静,靠的近了容易暴露。不管洞内有多少人,今晚我们必须杀进去把人救出来。大家先休息,等到半夜再动手。”

林中气氛压抑,静得能听到心跳,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几乎没人能睡着。

这些捕快也都是办过案子的人,盗贼匪徒,打架斗殴没少经历,但成群的土匪他们从来没遇到过,土匪凶恶杀人不眨眼,他们中的有些人之前在莲花村就见识过。土匪看上什么就抢什么,一言不合就会动刀,想杀人就杀人,毫无情理可讲。

再过几个时辰他们就要面对洞内那群土匪,真正的血拼厮杀就要开始,一想到与土匪厮杀,小松坡血案现场横躺的尸体就浮现在脑海,手心出了汗,双腿也开始抖。

杨丛义虽然比他们经历的多,但他也从未经历过火拼,生平杀的第一个人就是莲花村遇到的黑铁牛,还是在生死存亡的最后时刻搏命一击杀了他,如果让他再次面对那人,他估计连提起枪的勇气都没有。想到接下来与土匪的战斗,他也满手是汗,异常紧张,努力了几次也无法让自己镇静下来。第一次杀人算是意外,是对死亡恐惧的极度反抗,深究起来那是为了保命,无意识的反戈一击,而今晚杀人却是预谋,虽是为救人,但面对土匪能不能心安理得的把枪刺进他们的身体,他扪心自问,心却乱了,得不到肯定的答案。

是他们死,还是土匪死,这是一个单选题,但他没有选择,也许他们和土匪都会死。他现在怕死,也做不到心如止水的看着别人死,他不是一个好统领,他就不该带人进山,之前还信心满满以为凭借在山中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经历,可以让大家安安稳稳在山里躲几天,但自从张彪失去踪迹以后,他就再也没办法安心入眠,张彪失踪必然跟土匪有关,他明知去找他们会让剩下的人也陷入与土匪遭遇的危险,却无法说服自己丢下他们带人离开,最终成了这种不得不与土匪正面交锋的局面。如果前几天果断离山,至少能保住大部分人的性命,如今话已出口,把众人推在土匪窝前,骑虎难下,所有人命悬一线,关乎二十六人,二十六个家庭,陈知县是否错了?

“杨哥。”

“想说什么?”

“我不想死,我家三代单传,我还没成亲,我不想绝后。我们肯定打不过土匪,还是走吧。”

杨丛义一时默然,走还是不走,这是最后一次做决定的机会。

人群里没人能睡着,也许有人想走,也许有人不想走,但他们都把心里话放在心里,不敢说出来。想走的人心上压着一个义字,不想走的人也无权决定别人去留。他们都在观望,在等杨丛义替他们做出一个决定,对于毫无把握的一场战斗,也许他们多数人希望杨丛义能对他们说,离开匪窝,离开天柱山。

杨丛义心里矛盾极了,一团乱麻,绕得他脑袋都要炸了。走就能保全十九人性命,不走也许能救出那七人,也许二十六人都会死在这儿,走还是不走都关乎人命,到底该要如何?

内心挣扎了许久也拿不定主意,直把他搅的头昏脑胀,焦躁不安,汗水直下。保活人就必然会死人,人命无高低贵贱,走还是不走根本就难以取舍,实在理不出头绪,他索性不再考虑别人,只问自己到底是想走还是想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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