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科的考试成绩理论上分五等但一、二等是虚设会特意空缺出来。

据最初推出分等设置的试官所言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考生心怀谦卑哪怕是在这场考试中脱颖而出也并不代表着你就是最好的。

换言之考生得了三等就是甲科,也就是最好了。

科举里的甲科还会有一甲、二甲和三甲之分制科就没那么麻烦了,只有“甲科”一种叫法因为一场制科考试里能得三等的人,一般不会超过三个。但这三个名额并不是硬性规定可以多也可以少只要遵循宁缺毋滥的原则就行。

在过往制科中,三等连三个人都难以凑满一个、两个都是家常便饭有时候甚至会没有任何一个考生可以得到三等的评价。

顾乔参与的这回考题极偏,是试官们有意为之,他们不能反抗武帝为了给太后祈福就增开制科的异想天开,只能暗搓搓的让所有人都通不过。但是偏偏这期的考生意外的争气,从成绩来看反倒是成了一个制科大年他们的骄傲也不允许他们给好文章打低分。

总之结果就是入了三等的足有五人,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以后也很难再遇。

太子,顾乔,温篆,阁老的外甥白雁,以及寒门出身却在江南一带已因诗词名声大噪的才子陆南鼎。

几乎涵盖了当今所求人才的所有方向,几人各有侧重,却皆是文采斐然,难分伯仲。

试官们有意在殿试之前加一场复试,从五人里再刷下去两个,变成最符合规矩的三等三人。

但是,奏折报上去之后,武帝却并没有同意。

因为当武帝看到太子的名字也在里面的时候,他就直接喜上眉梢,再顾不上其他了。五个就五个呗,刷什么刷,不许刷

武帝甚至开心的拿着写了名单的奏折,去了太后的寝宫,和他还在“熟睡”的老母亲聊了好半天。这是自太后昏迷之后,武帝的一个日常了,把很多能说的、不能说的,都一股脑的倾诉给了太后听。今天的主题就主要是来报喜。

武帝激动的甚至有点语无伦次,翻来复起的就那么几句话,语义简单的仿佛随便叫来一个启蒙的孩子都能比他词汇量大。

“安邦真的出息了啊。”

“安邦,我的儿子,我和梓童的儿子。”

“您快看看啊,他多厉害,您最喜欢的嫡孙。”

安邦是太子的又一个小名,武帝给起的,前面几个皇子都有类似寓意的小名,什么保家、卫国诸如此类。皇子们长大后,基本也就只有武帝还会在私下里这么叫他们了。每个孩子都是武帝的骄傲,只是太子格外的让武帝更加骄傲一点。

“他们想再加个复试,朕没让。”

万一,那个,一不小心把太子刷下去了,可怎么办,对吧

“儿子这绝不是对安邦没有信心,只是”武帝觉得太子太辛苦了,实在是没必要再经历一次那样的考试环境。武帝对太子把自己关在殿内一天一夜的参与制科答题,一直颇有微词,虽然考试结果很给他长脸,说参加就真的拿回来了一个三等的好名次。

武帝离开太后寝宫后,还故作谦虚的和近臣在私下里聊了聊“啊呀,他才多大,小孩子瞎胡闹,没想到考的还行,没给他老子丢脸。”

其他大臣还要像古已有之的中华家长一样,疯狂的给上司捧臭脚,三百六十度的花式吹。

太子殿下才德兼备,陆海潘江,是大启之幸,是吾辈之福啊

武帝笑的见牙不见眼,还要艰难的摆手说“没有没有,哪里哪里,你们这样会让太子骄傲的”,可以说是相当虚伪了。

总之,为了保住太子的好成绩,武帝坚决不同意复试。

直接就宣布了尽快进入下一个环节三四等一并可以参与的殿试。

和科举一样,制科也有殿试,真正的名次和能不能授官,都会在殿试之后见分晓。在贡院里考的有点类似于预试,又称阁试。在殿试结果出来之前,一切都还皆有可能。

“温篆等人也要继续吗”试官们不确定的再次来询问武帝。不是说温篆等人只是下场陪着伴读候选们试一试吗以温篆的成绩,这要是继续考下去,到时候到底给不给他官儿按照规定是得授官的,但温篆也才十几啊,连科举就没经历,实在是太年轻了。更不用说十二的顾乔了。

“为什么不”武帝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老老实实走寻常路的皇帝,“他们既然考的如此出色,没道理不让他们继续搏一把殿试,这是他们该得的。太子也要一并考的。”

武帝没多做解释,因为他其实已经想好温篆和顾乔的解决办法。

这个好消息随着成绩排名,一并被用金笔写在了色的榜单上,张贴到了贡院门口。然后就有报喜官陆陆续续的把哪个考生能够参与殿试的好消息,快马加鞭的送到了考生左邻右舍的耳朵里。

由于制科与科举相同又不同的特性,报喜官们是能怎么吹,就怎么吹,只希望能多得一点赏钱。

对顾乔喊出来南宫高捷这样的话,准确的说并不对。

顾乔入了甲等没错,却只是五分之一,并不是真的第一了。但解厄还是很高兴,拄着拐,身残志坚的带着仅有的几个下人就张罗了起来,非要在国公府大门口放三天三夜的炮仗,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公子不是小可怜,亦不是伤仲永,是真真正正靠才华吃饭。

曾经的雍畿神童顾乔又回来了

他饱受困难,却不轻言放弃,如今依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了起来。这样的逆袭故事,总是很受市场欢迎,讨人喜欢的。

都不用解厄怎么“不经意”的表露出扬这份眉吐气,那些持续关注着顾有银一案的人,就已经奔走相告,与身边的人一起分享了这样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并替顾乔衷心开心了起来,一句“爽”是如此的直抒胸臆,酣畅淋漓。

给顾家送礼物的人更多了。

不过也有知道当年显国公之事的人在担心,想要试探一下武帝对此的态度。

他们又不敢在武帝面前直言显国公。一如显国公夫妇当年那场草草了事的葬礼,不上不下,无法定义。按理来说,事都过去了,不应该再追究到孩子身上,但谁又敢保证武帝爱极欲其生、恨则欲其死的狗脾气不会迁怒呢

他们需要更加武帝更加明确的态度,各种曲线救国的打听。

然后,就被在宫中有些耳目的闻道成给知道了。

太子殿下在主审过顾有银一案之后,虽意外得了一些民心,却也懂得适可而止,没有直接更进一步的接触政务,去挑战他父皇的权威。而是学着顾乔之前的套路,以退为进,在归了案后,就老老实实的回了文华堂,和七位伴读重新读起了圣贤书。一副对权利完全没有向往的安分样子。

这可太特么的假了,几个一直盯着太子的皇子都快被太子突如其来的高洁恶心吐了。

但武帝偏偏就吃这一套,越看太子是越顺眼,逮着个人就要老怀欣慰的念叨一遍,朕的太子长大了啊。

也因此,闻道成反而得到了武帝更多的放权在做某些小动作的时候方便了不少。

闻道成也不知道显国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大多数权贵和他一样,都不知道,大多数人对显国公府的疏远,只是随大流的一种趋利避害。看别人不走动了,生怕自己踩雷,就也跟着避嫌,滚雪球一般,好像显国公真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

以闻道成对他父皇的了解来看,当年肯定是出了什么让武帝震怒的事的,但这事还不至于大到会牵连别人。

一个最简单的理由,武帝没有追封,但也没有夺爵,不是吗

真要是大到无可挽回,也就轮不到顾有银为了那一亩三分地的来虐待顾乔了,顾家谁都别想有个好。

武帝留下这个爵位给顾乔,就足以证明事情在武帝那里早就翻篇了。

但是没人敢赌。若他们一直打听不出来,对刚刚才有了一些起色的顾乔肯定不敢过于亲近,一旦形成某种怪圈,对顾乔未来的发展就很不友好了。

以顾乔的能力,他当然还是会在未来闯出一片天的,闻道成只是希望能让顾乔少一点坎坷是一点坎坷。

毕竟,顾乔可是喊了他一声哥的呀。

嗯,当初闻道成逗顾乔喊哥,想看到的反应是小孩恼羞成怒、抵死不从,这很恶趣味,他知道,但这才是乐趣所在啊。结果,顾乔却信以为真,只要太子殿下想要的,他一定会全力以赴,结结实实、脆甜脆甜的喊了一声“哥。”

闻道成想看别人羞涩的恶趣味没了,但诡异的还是别有一番滋味涌上了心头,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不管顾乔什么样,他都喜欢的心肝颤。

闻道成为顾乔正名,倒也没做什么,只是传了一个消息到权贵们的耳朵里。

制科的试官们最初也有相同的顾虑。

这是真的,被武帝派去主考制科的试官一个个的都是人精。递上五个人名字奏折的原因,一方面是这回甲科人数确实有点超标,另外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了顾乔的特殊性,若武帝直接抹去了顾乔的名字,也没有人会奇怪,他们甚至会因为明白了帝王心事而默契的假装这个名单从不存在。

反推一下就可以得出结论,武帝没有这么做,也就代表着显国公是显国公,顾乔是顾乔,事情既已了结在了当年,那就是真的过去了。

武帝看上去粗枝大叶,却意外是个很念旧的汉子。他不太想别人提起显国公,但当他偶尔因为顾乔想起显国公时,脑海里出现最多也都是这个手下大将过往的冲锋陷阵和悍不畏死,并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厌恶。

在明确了武帝的态度后,国公府的大门差点被人给踏平了,哪怕顾乔对外一律是“余毒未清,不方便见客”的说辞,但仍无法阻止大家的热情。

顾乔才十二,有才华,又深受太子的赏识,却少了长辈的关怀,这说明了什么

简直是雪中送炭、捡漏投资的天赐良机

连周叔辩都被他精明能干的亲娘耳提面命,绝不能断了之前好不容易才和顾世子打下的坚实友谊“你和你爹一样,脑子不好,但是运气好。所以,一定不要放过到手的机会,明白吗你不好好珍惜,好运气就不会再看顾你了。”

周叔辩抱头,护着自己的大耳朵,又有点不服气的想反驳,他特别会抓重点“您怎么能说自己的儿子脑子不好呢我脑子不好,您很光荣吗”

周夫人的和回应和大多数古代母亲一样,讲不通道理,那就打到能讲道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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